「你們在聊什麼?這麼快樂?」一會沒見,冥漾發現哥哥們坐到沙發了,赫然有種自己在辛苦的感覺。

  「我們在……交換人生心得。」省略大半過程,西瑞跳躍性的說出結論。

  「人生心得?怎麼走正經路線了?不是在做蛋糕嗎?」三個問號一口氣冒完,他想到重要的事。「盆子呢?」

  「在這裡。」冰炎朝扶手右側地板抬下巴示意。鋼盆好端端擺著。桌子拖走了,怕人不注意踢到,所以挪到角落。「果泥和優酪乳加好了,剩你的囉。」
 
  「啊,我就是來說這個的。麵粉篩完了。你們想休息嗎?」

  「不用,這樣夠了。」

  拿捏重量,冰炎端起盆子不讓奶油糊濺出半滴,三人移駕回廚房。

  「將麵粉攪到看不見,奶油糊要能沾在打蛋器上不滴下來……欸?好像有問題。」

  「怎麼?哪裡不對?」即將倒入麵粉的西瑞放下碗。

  「上面沒說泡打粉和小蘇打什麼時候用耶,好奇怪,下個步驟就是入模,總不可能不加吧?」那蛋糕會變成怎樣?

  「……我和烘焙不熟,不清楚那些的粉的用途。如果想要加,現在是最後的機會囉。」無言了半刻,盯著鋼盆,西瑞說出他認為的事實。

  「應該要吧?!糕點包裝後面不也附注這二種東西?」冥漾回想。負責定奪、解答疑難雜症的冰炎啪嗒一聲閤上手冊。「褚說對了,泡打粉和蘇打對烘焙成敗有決定性的作用,加吧。」他可不想忙一天的成果以一時大意導致失敗告終。

  「那我全倒了!」西瑞一次一碗把泡打粉、蘇打粉和肉桂粉加進奶油糊。他哼著歌站到窗邊欣賞亞里斯學院的建築,一面攪拌盆中物。

  「我們快完成了吧?」冰炎問。

  「嗯,差一點。等下烤的空檔去買晚餐?」冥漾期待的說。

  「不是吃過雞排飲料,怎麼又餓了?」

  「大哥……發有中的男生一天吃兩餐是活不成的。」而且還都是開胃點心,不是正餐。「到現在還沒有餓的感覺,你胃口太小了,像小鳥。」

  「放心,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你顧好自己就好。」冰炎像對小孩那樣揉亂褚冥漾的頭髮。「去給模型上油吧,我們把接下來的全部做完。」

  「啊?」上啥油??

  「塗奶油啊,烤好蛋糕才不會黏在模子拿不出來。」冰炎自動檢視洗碗架,物色有無刀具。

  「啊啊,對喔。大哥,你真像達人。」連蛋糕都不太吃的已經進化到能指示人做蛋糕了。

  冰炎扮鬼臉。「都是書上說的。」他也是現學現賣。「香蕉要切成什麼樣?」

  「呃……巧克力切丁,香蕉是一公分的圓片。」

  「好。」

  費時的步驟在前面完成,其他的要不了幾分鐘,冰炎和冥漾放下切片刀和充作抹刀的湯匙的同一時刻,西瑞拌好所有加進去的粉。冰炎扶著盆底讓他好倒奶油糊,冥漾夾起香蕉片隨意鋪在模型表面,巧克力屑點綴在水果片之間。

  「用一百七、八十度烤二十五到三十分鐘……我該用那個溫度?」設定烘烤時間的西瑞問人。

  「今天是試做,你自己選吧,看成果再改進就好。」冰炎感覺,其實沒多大差別。

  「暫時告一段落了。萬歲~」褚冥漾為完成初步任務歡呼。

  「晚上亞里斯的操場有社團展,要不要來看?可以買食物去邊逛邊吃。」西瑞遊說。他在這裡是東道主,有責任讓兄弟開心。

  「好像很好玩,我沒看過藝術學校。」這個點子真讓人心動。

  「我們學校社團爆多,冷門熱門都有,夠你晚一玩的,漾。心動了嗎?跟我走吧!!」

  「慢著。」冰炎叫住兩個打算穿鞋外出的弟弟。他們也太有效率了。「用具,清完再走吧?這樣跑出去,回來會生蟑螂。」

  「……啊。」兩人愕然。太開心了,完全忘了。



  黑色天幕籠罩萬物。一點一點銀色閃光散落其中,晦澀而難以辨認。

  阿斯利安坐在King Size的床上靠著枕頭看小說。友愛的情節結束了,美蘇雙方的潛艦在深海追逐想用魚雷掛掉對方,劇情驚險,迷得他目不轉晴。休狄站在衣櫃旁邊吹頭髮,吹風機的嗡嗡聲音有種單調的意味。

  「克蘭西先生實在了不起,憑畫面資料就能寫出這麼精彩的作品,下次把整套書買齊好了。」由衷表達對作者的佩服,阿斯利安夾上書籤、閤起小說:「休狄,你要睡了嗎?」

  「頭髮還沒乾,你累了先睡吧。」披著毛巾身穿浴袍的男人說。

  「──那個啊,休狄,我想……」

  「想什麼?」吞吞吐吐的。

  「……不,沒事。早點休息吧,我睡了,晚安。」阿斯利安鑽進被子,側躺的他的手肘遮住半邊臉,看不到表情。

  「晚安。」欲言又止有些古怪,然而有更大的計畫在心中蘊釀,休狄沒有警覺或深究,而是像以往那樣回道晚安,開吹風機持續吹頭髮。

  大床兩側各有一個放鬧鐘水杯等私人物品和桌燈的玻面床頭櫃。阿斯利安那邊的燈熄了,休狄的還亮著。他抓來一本書、一支筆、一張紙,輕輕坐到自己的位子,縮起兩膝把書和紙壓在大腿就著燈光寫字。

  姿勢改變引起的觸動絲毫不影響阿斯利安。他睡得很熟,褐色頭髮散在枕頭上,休狄偶爾抓起一縷把玩,然後回頭書寫。

  將近一小時過去,另外半邊的桌燈才跟著熄滅。


  第二天早晨,阿斯利安醒來的時候,休狄早已去上班了。凝視空空無人不留餘溫的半張床許久,拉開床頭櫃抽屜,拿出兩張淺綠色的票,他感覺失落。

  「……我怎麼這麼傻呢。」

  票是外縣市新開的觀光景點的入場券。昨天阿斯利安在慈善機構輪職時別人送的。他最初推辭不拿,拗不過那人的熱情,只好收下。回程車上,他還想請尼羅轉送給家裡有小孩的僕人──轉念想到明天(也就是今天)是他和的結婚紀念日。

  他們可以各請一天假,拋開例行事務好好親近自然,品味彼此為伴的時光的珍貴。每年籌劃紀念日的人一直是休狄,曾幾何時,自己讓他一人去面對這些?這是他們的日子,應該一起計劃才對。

  想是這樣想,回頭打電話向機構告假,晚上見到休狄,意外發現自己開不了口邀請。為什麼?

  可能──怕被笑吧?阿斯利安回答自己的問題。遊樂性質的場所畢竟不是他們這個年齡的人會去的(和孩子們去還好)。但心中有部分覺得後悔,至少該提一次。被拒絕也沒關係。

  晚點視休狄的提議應變吧。

  這樣想著,阿斯利安思考如何打發空閒。手機唱出悠揚的音樂,他接起,貼住耳朵。

  「冰炎,是你嗎?早安~」

  「母親,早安。您今天有事嗎?」辛德森家大少爺的聲音如往常的沉穩。

  「沒有,怎麼了?」

  太好了。「能出來一會嗎?我有話想跟您說。」

  聽著很像商談正事用的語氣,問明會面地點時間,阿斯利安衝進浴室打點儀容、梳頭髮、換衣服,拿了手錶皮夾小跑出臥房。


  「就這樣說定了,林會長,期待下次見面。」

  辛德森集團董事長辦公室中,結束和相熟的企業領導談話,休狄往椅背一躺,感到前所未有的良好。

  硬要他歸納,八成是昨晚趕了二小時設計出來的紀念日慶祝行程給予他成就感吧。他從未如此的胸有成竹,自信滿滿,簡直像要飛起來。

  1.開車和阿利到他最愛的夜市吃小吃,回憶往昔情景。
  2.到附近山上看獅子座流星雨,體驗天文美景。
  3.出其不意的送上自己在清晨六點起床烤的手工餅乾,製造驚喜效果。

  太完美了!這次紀念日絕對能讓阿利安感動到永生難忘。

  「喂?幫我把這個月各分公司的財務報表拿過來,我要進行核對。」休狄向門外待命的秘書下令。他想趁有精神的狀態解決工作。



  「夫人,這個地點沒錯嗎?」司機在紅燈停駛的間隙盯著被交予的紙條寫的文字內容。

  「應該不會錯,我和他確認過。」阿斯利安焦慮的瞥向手腕掛著的錶。「請問,還要幾分鐘才到?我怕那孩子臨時找我是急事……」

  「呵,您別擔心,再五分鐘吧。實在趕不上我就闖紅燈。」司機爽朗的笑,阿斯利安感覺好一點了。

  「看來我太緊張了,前面的話請當作沒聽到吧……。對了!你去過那個植物公園嗎?」他往前傾,手攀住座椅頭枕朝司機的耳朵說話。

  「是的,我去過。」這座城市每條街道巷弄他都知道,這是司機的責任。

  「那它的廣場離入口遠不遠?要怎麼走?我第一次來,怕心急找不到。」偏偏他兒子又和他約在那裡。

  剛要說話,下一秒紅綠燈標示進行六十秒一輪的切換。堵塞的車陣有了移動,司機小心控制和前後車之間的遠近,回答阿斯利安的問題:「我會送您到停車場,往裡面順著步道直走就好。往廣場的階梯和步道相連,印象中是這樣。」

  「直走就到?」

  「是的。」

  「……謝謝。」聽起來不難找,阿斯利安重新坐好。

  「需要我載您回奇歐居嗎?」司機問。

  「……你先回去吧。我不曉得冰炎想說什麼,也許得停留一陣子。」如果沒事。參觀植物園也好,反正他今天很閒。

  「小的知道了。」司機泛起笑,將車往左邊彎。

  沒有被記住的可能,景象像流水嘩啦啦地流過視網膜,阿斯利安雙手交握放在膝上,眼睛盯著掛在後照鏡的平安符亂轉。司機分秒不差的於預估時間內把車開到停車場,還沒停好他就急急推開門。

  「夫人,請代我召大少爺問好,想回去請通知總管,我馬上來接您。」

  「謝謝,辛苦你了,拜拜~」阿斯利安站立原地揮手直到車駛遠。司機說的步道在隔車場右邊,紅灰相間的方塊磚鋪成的路沒入彼端,訴說著未知和冒險。他看了一眼,邁出腳步。

  沿途聽見鳥兒啾啾,蝴蝶飛舞。步道橫亙一大片草地,樹木順著彎由的弧度種植。地面幾乎沒落葉,向遠處望,隱約能見到住宅的外牆顏色。阿斯利安無心顧及其他,脖子扭也不扭大步向前。

  司機說對了,跟步道走會找到廣場。冰炎銀色的髮絲隨風舞動,他站在廣場中央,環繞地面馬賽克拼貼成的蝴蝶圖設置的立柱附近。阿斯利安叫著他的名字跑向前。

  「冰炎──」

  被指名的青年和他四目相對。「母親。」聽他一說,柱子背後的影子有了騷動。

  「等很久了嗎?」阿斯利安氣喘噓噓。「有什麼話想說?假如我能幫上忙,不要客氣,儘管說──」

  「咻!接招~」

  一個活潑的男音和迎面飛襲來的彩帶紙花打斷未竟的話。阿斯利安瞪著冰炎右後方探出上半身的西瑞,明顯完全愣了。「啥?」你躲在那裡?!?那麼小的地方藏得下人??

  「母親,恭喜您和父親結婚十年。」冥漾從左邊現身,拉開第二發禮砲。他手中有一朵精心包裝的玫瑰,他把花送給阿斯利安,他反射性的收下。太神奇了。

  「如您所見,今天我們站在這裡,是想幫您祝賀,並且表達我們的謝意。當年的決意改變三個人的命運,說一萬次謝謝也不足以表達我們的感激。」冰炎溫和的說,三人啪啪啪的鼓掌。

  「…………呃,所以,不是遇到解決不了的辣手事要我幫忙?」阿斯利安呆呆的握住花。

  「?我一切正常,褚和西瑞也是。你們有問題嗎?」冰炎掃視兩個小弟,全員整齊的搖頭說沒有。

  「我──我──我……」我以為你們搞不好被詐騙集團騙光存款、煩惱學業人際或者發現身患重病……阿斯利安想到一連串難以輕易脫口的生命意外,隨即嘲笑自己無聊。瞧見小孩還在看他,趕忙改口:「謝謝你們,我好感動。」

  三人得意的笑了。

  「好啦!母親,今天你的時間都是我們的。我來說明行程安排,然後就殺去玩。」西瑞摸出表單開口要唸。

  「咦?還有行程?」好體貼。

  「哼哼哼,我們可是很費心的。」阿斯利安頓時眼泛水光,西瑞耍帥的清清嗓子,撥弄額髮往下說。「第一站,是綠林森風景遊樂園。園中有中世紀歐式古堡,我們要去那裡參觀~」

  「綠林森?你說那個新開張的遊樂景點?」

  「是啊,就是那邊。」看阿斯利安找口袋,西瑞不解的回話。

  「我恰巧得到二張入場卷,留著也浪費,今天順便用掉吧。」二隻手指夾著門票,阿斯利安笑容滿面。也不曉得怎麼就帶上了。

  「哇,這下省了門票錢,我們運氣真好。」冥漾也笑了。

  「下午的行程待會再說。綠林森人氣很高,我們早點出發吧。」冰炎把安全帽戴到阿斯利安頭上,扣好環帶。「車在那邊出口,請跟我們來。」

  「──好。」乖乖的同意,阿斯利安任由男孩們拉住他的手。接觸的肌膚是溫暖的,心也跟著溫暖起來。這種慶祝方式和往年不一樣。看著圍在身邊的人,不禁笑了。


  「──阿利沒有到機構值班,尼羅,你知道他的去向嗎?」

  「報告老爺,夫人去找大少爺了,早上接到他的電話就出門去。」總管移遠話筒。休狄音量太大。

  他沉思半晌:「用家裡有事當藉口……說有客人來,問他們在什麼地方。」

  「是,請稍等。」尼羅按下自己的手機。電話那端休狄咬緊下唇。照理說阿利會去當志工,為求心安,他打去詢問,對方卻說他今天請假……大大偏離他的事先設定。

  這兩人真是的!三百六十五天哪天不約,偏偏選這時見面?!

  「──老爺,是我。」尼羅沉靜的嗓音響了。

  「結果怎樣?」他追問。

  「夫人沒帶手機,大少爺關機了,連絡不上。我很遺憾。」

  可惡。「……另外兩隻小鬼呢?也許他們知道消息──」

  「二少爺和小少爺也沒開機。老爺,下一步怎麼辦?老爺??」話筒那端沒聲音了。

  「……………………………………」原來計畫在夫妻結婚紀念日給老婆驚喜的休狄,忽然聽聞另一半行蹤不明,陷入打擊,不能言語。



  她慵懶的坐在貴妃椅上,眼前由小型螢幕堆成的電視牆傳來各樓層監視器拍攝的畫面。她撕開波卡的包裝,觀看人們的百種姿態。咬碎薄餅發出輕微喀茲聲,海苔粉沾上指尖和唇。

  工作是看監視畫面的男性員工抽了張衛生紙。「老闆,您的臉。」

  「喔,謝謝。」她放下波卡隨意抹嘴巴,男性職員瞅著她看。

  「……有件事我一直想請問您,老闆。商城這麼大,能做的事這麼多,您怎麼會想窩在這種小房間看影像?學另外兩位坐大辦公室吹冷氣不是更好?」

  「我就喜歡跑來跑去,長期待在一個地點不合我的個性,這裡蹲也蠻好的,能光明正大的……放鬆,還能看到這個。」她比向電視牆。「你看,編號P的那格,那些挑CD的男士,是否似曾相識?」

   您每天不都很放鬆嗎?心中嘀咕著,員工按她的話尋到第五排下數第三格標示P的螢幕。上面有四人,留褐色馬尾的年長男子在這時背過身,另外三人一個有著鮮 艷到爆的五彩頭髮、穿花襯衫搭T-Shirt。一個一看就是姿優生,氣勢出眾儀表堂堂。一個沒啥特色,長得普普……咦?

  他急急翻開名為「機密!無殿貴客筆記」的本子,略過一頁一頁的照片附記,驚愕的抬頭:「那四位……竟然都在VIP等級上的超級VIP名單中?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看他們都沒有特別有錢的感覺啊!!

  「就是這樣,知道看畫面的好處吧。你永遠不會預期到誰會在什麼時刻進出這家店。我去接待他們,稍後見。」

  她打開小化妝鏡,整理頭髮衣服,塗上唇膏,露出讓她獲選新世紀宅男女神的嬌美微笑。

  「我對您的行為有了新的認識。老闆,請慢走。」員工恭敬的目送她。

  「──開玩笑,無殿的老闆位置沒你想的好坐。你認人的功力顯然沒我深,多翻幾次筆記,用心記住貴客的臉吧。」如此說著,她好整以暇走出去。


  「無論來幾次,無殿商城的商品還是這麼多。」褚冥漾讚嘆地看著兩旁快到天花板高的展示架上的CD、DVD。有電影、影集、音樂專輯。

  「廣告不都說了嗎?」西瑞的視線從某張民歌唱片上移開。「沒有你買不到的東西,只有無殿不賣的東西。」他唱歌似的說。

  「……這麼久遠的廣告歌,你還記得?」在前面閒逛的冰炎聽見西瑞的聲音,回身說。

  「沒什麼啦~!它們推的廣告都是經典,像剛剛那首……是第幾代的?」

  「說真的,那種奇怪的歌趕緊忘掉才好……──是誰?!」

  「小冰炎!你怎麼能聳恿別人忘掉人家辛苦填詞寫出來的歌?聽了好傷心吶。」白晰的手臂自背後無聲環上脖子。觸碰過於突兀,冰炎著實吃了一驚,他沒察覺有人接近。

  「扇,是妳?!」冰炎閃到一邊,摸著脖子喊叫。不是不知道這座佔地十萬坪的購物中心每一處她都熟的像自己的家,但他們進來才二十多分鐘,攔截得太快了吧?!

  「哈哈,別那麼激動,我是從監視器看到你們的,想說一定要來打招呼,就跑過來了。阿斯利安先生,好久不見了。不介意的話,我們上樓聊聊如何?」扇客氣的邀請抱著一籃古典交響樂CD的人。閒雜人太多,這裡不好講話。

  「好,勞煩您帶路了。」

  辛德森家四口位於販賣流行雜貨的六樓。繞過特色餐廳、藥妝店、潮牌服飾專櫃,他們爬上安全出口的樓梯,不惹人目的走到有著高級裝潢的客戶招待所。這裡是扇的天下,服務人員、管理階層的人見到她和尾隨的四人紛紛停下動作,下腰九十度喊您好。

  「不好意思,沒帶你們搭電梯。我想你們也不願意成為眾人觀注的中心吧?可是這又是我的興趣……」扇拉著和服寬大的垂袖轉圈圈。她像從角色扮演活動直接跑出來的。

  「沒的事,您考慮的很周到。」阿斯利安說。

  「哈哈,辛德森夫人果然貼心。」換上私下的稱呼,扇笑眯了眼。「漾漾,多久不見,你就變了──以前只到我的大腿,現在抽高好多……」

  「抱歉,這位太太,我們嚴禁性騷擾。」冰炎在扇的手碰到小弟頭髮的前一秒將人拉開一大截。他深知這個女人的危險。

  「欸,小冰炎,什麼太太?人家還年輕,你要稱呼我小姐。」故意曲解冰炎的話,扇嗔道。「你怎麼防起我了?連弟弟也不讓我接近,小時候分明不是這樣的,我說什麼你都信,手一招就跟來了,那麼純真的孩子怎麼變成這樣?」

  妳的惡趣味和給我添的諸多麻煩造就現在的我。冰炎腹誹。看著他護弟的意願不減。扇也識趣,不再糾纏。

  「話說回來~真罕見呢,夫人和三位少爺共同光臨,想必今天不是尋常日子吧?能和我分享一下嗎?」

  「猜對了!今天是他們結婚十年紀念日,為了慶祝,我們到這裡來逛。」西瑞推了推阿斯利安,歡樂的說。在綠林森走太久,想說換個地方吹冷氣兼補充熱量不錯,於是騎來了。

   「真的?太好了,確實可喜可賀,夫人。」扇綻放出明亮的微笑。阿斯利安謙虛的接受恭賀。「這樣的好日子不獻上祝福太說不過去了。」她抽出白蝶扇抵住下 唇。「作為給夫婦的結婚禮物,各位今次的消費一律打一折──不限商品數量或種類。若有需要,我們也免費提供宅配到府的服務。」

  「哇!扇,妳太帥了!」西瑞快跳起來,他有好多想買的。

  「謝謝您,這份禮物太好了。」褚冥漾說。一折耶,一折耶,一折耶,可不是隨便能碰上的。

  「帶這張卡去吧,結帳時出示給櫃檯就好。」扇拿出一張和信用卡尺寸相同的亮紫色卡片給阿斯利安,上面刻著金色花體字,細細的很好看。「我以朋友的身份,祝各位有美好的時光。」

  她攤開折扇,優雅的迴身。


  「──你確定沒消息?」

  「是,我確定。」

  「任何風吹草動都沒有?總有人目擊他們吧?」他問。

  「沒有。」

  對方悄聲否認,他不免失望。

  「那司機有補充什麼嗎?」

  「總管先生,他的說詞沒變。『我在早上十點三十六分時把夫人載到植物公園的停車場。』。堅稱僅僅這樣。」

  「是嗎?好吧。」尼羅陷入沮喪。多年的專業訓練使然,他沒有沮喪太久,再次就現況下達指念。「以公園為圓心盤查半徑五十公尺的住戶。監視器通通調出來,一支也不許遺漏,務必在晚上十二點前找到夫人或少爺。事關重大,交給你們了。」

  不這樣,老爺的努力就沒白費了。

  「是。」屬下疾步而去。尼羅亦不浪費時間,敲門,進入聽說老婆行蹤成謎後推掉公事趕回來的休狄書房。烤好放涼的葡萄球餅乾孤獨的擱在桌子一角。他家老爺一手向下垂落,身子無力的趴在桌上,頭埋在彎曲的一隻手臂,看上去超頹廢的。
 
  「怎樣了?」聽見敲門聲和接近的腳步,休狄問。

  「……仍然不曉得夫人的去向。那個時間點進去公園的人極少,沒有目擊者,我已叫人去調閱監視器。」

  「叫他們快一點……越快越好。」此刻,休狄非常疲憊。



  「想不到一口氣買了這麼多。」阿斯利安數著放在長桌上封好的紙箱紙袋。新添購的物品多是衣服、書籍、鞋子、電子產品,夠用一、二年了。
 
  「還好吧?母親,週年慶快到了,就當提前補貨,不必和人搶或排隊也蠻好的。」補足缺乏的用品,西瑞忍住拆開新買的iPod試用的衝動。幫忙慶祝真是做對了!

  冰炎填寫著宅配運送單。並不是所有貨物都要送到奇歐居。褚冥漾站在右邊和他說話,一面吃糖菓屋買的棉花糖,兩人都很滿足、高興。

  阿斯利安笑了。或許西瑞說對了,沒什麼不好的。

  「對了,接下來要去的沉默森林,是怎樣的地方?」早上聽西瑞介紹行程後,便記住這個名稱的阿斯利安請教二兒子。玩遍全島的他也未聽說過那座森林。

  「這個嘛──詳細情況漾比我清楚,是他推荐我們去的。據說那是一塊私人林產,屬於當地一個大家族。沉默森林晚上沒光害,是賞星的好去處。可是它向來不對外開放,僅供專家學者做生態調查。我們能進去全憑運氣。」

  「運氣?」這話怎麼說?

  「是啊。」把背景交待了七、八分,西瑞望向褚冥漾。「他認識那個家族的成員,好像……叫哈維恩是吧,拜託他才放我們到裡面參觀。」有關係的好處就在這。

  「喔?這樣啊。漾漾,你來一下。」激起了興趣,阿斯利安招手要小兒子來補充細節。冰炎也填妥單據,收好副本、交還折扣卡,一家走向商城外的環狀行道。灌木叢和花牆種在邊上分隔出路,車就停在最遠的那條。

   「沉默森林是哈維恩先生家代代相傳的祖產,對他們來說意義相當於耶路撒冷,非常神聖。森林的權狀和印鑑向來鎖在保險策,由長老看管。長老過世後,便展開 遴選,將權狀印鑑交給族人推派的委員圈定的後繼者保管。哈維恩先生的品德能力受到肯定,在後選人中脫穎而出,成為現任的保管者。想不到,半年後,好好放在 箱中的二樣信物,莫名蒸發、人間消失了。」

  「太衰了吧?這樣不被罵臭頭。」西瑞踢開跟前的石子。

  「證據指向有內 賊。哈維恩先生盡力尋找,卻沒查到半點線索。」褚冥漾看也不看跨過一排突起的地面障礙,阿斯利安、冰炎、西瑞跟著跨過去。「責難的聲浪一天比一天大,哈維 恩先生決定放逐自己以示負責。在他離家的前天下午,警方打電話通知說,有人在公車上撿到證明森林所有權的信物。」

  「──這麼說,難到,是你……」冰炎狐疑的問冥漾。他知道的未免太清楚了。

   「嗯,鄰座那位先生忙著下車,忘了帶信封(權狀印鑑就在裡面)。我順手把它送到警局。後來知道那位先生就是偷走信物的人,名字叫賴恩,也是遴選的後補。 他和他的族人看法不同,想把森林開發成住宅區,怕消息走漏引發反彈,因此聯合同夥下手。在那之前,他自信會成為保管者。哈維恩先生出任破壞他的計畫,只得 來暗的。」褚冥漾說著豪門大族常見的秘辛。這些電視上常演,不難理解。

  警察調閱文件後連絡哈維恩,冥漾在警局指任賴恩時遇到他。「請記住這句話,沉默森林永遠歡迎你。」哈維恩說。聽聞有獅子座流星雨,想起那座森林的事,便問是否能去打擾一晚。哈維恩也答應了。

  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冥漾想。

  「你很誠實,做得好。」

  阿斯利安誇獎性的拍拍他的頭、然後戴好安全帽,跳到西瑞的野狼後座。沉默森林的地址由冥漾拿著。未成年的人不能騎車,冰炎載著他,在前方依地圖指示找路。

  四個人,兩台機車,越騎路越偏僻。城市的燈火漸遠,他們離開人群和文明的生活。放眼望去盡是田地,綠油油的無邊無際。

  撲面的風摻著濕潤的泥土氣息。秋天天空暗的速度很快,冰炎騎進一條綠色隧道。

  「喂!我們沒走錯嗎?什麼時候才到森林?」感覺長長的隧道沒有出口,西瑞按喇叭大聲問。冰炎放慢車速,野狼趕上,兩台車並騎。

  「應該沒錯──」褚冥漾拉開嗓子,聲音穿透風聲。藏在樹梢的暗橘色指路燈把枝葉的形影投射到他的臉。

  「漾漾,我看一下。」阿斯利安俐落接過風中翻飛的紙張。光源不夠,他研究了十幾秒。「地圖沒標比例尺,從先前遇到的地貌特微判斷沒錯。」他認同冥漾的看法。

  「假如──我說假如──騎錯了,又該怎麼辦?」西瑞問。人生地不熟的,出錯很討厭,還可能打亂後續行程……。

  「不用擔心,大家再騎回去就好了,怎麼來就怎麼去嘛。」阿斯利安樂觀的安慰人。有地圖在手,不會怎樣的。

  「──……我看到房子的光。」沒參與對話專心騎車的冰炎拋出一句。三人齊齊往同個方向看,數道淺黃色燈光從窗戶開口流洩而出,似乎有人影一閃而過。走在正確道路上的肯定使信心倍增,冰炎、西瑞加足馬力往前衝,車頭燈為他們開道。

  最後一段衝刺費時甚短,他們很快出隧道,抵達半圓形的前庭,一座氣派洋房座落其中,金屬骨架的圍欄圈住樹林向左右延伸。停好了車,有人推開雙扇門,時間算得很準,讓人懷疑搞不好是被注視著。

  「哈維恩先生,您好,我們到了。」冥漾禮貌的低頭問候。

  「欸?這位就是哈維恩啊?」阿斯利安看著小兒子,後者肯定的說是啊。

  「……你們來得比預期晚。」緩步走下台階,哈維恩靠在最低階的扶手。他有著墨黑的眼髮和偏暗的肌膚,若非上身那件白襯衫,人就像融入夜裡。

  「抱歉,前一個行程耽誤了,找路也費了些時間,但願沒給您添太多麻煩。」

  「下次自己要留意。」哈維恩的目光打量素未謀面的人們:「不介紹一下嗎?你的同伴。」

  阿斯利安心跳略為加速。這人給人感覺犀利,不好騙啊。

  冰炎、西瑞靜靜站著等冥漾答話。

  「嗯,這位是我的社團指導老師以及他朋友的小孩。」冥漾指向阿斯利安和冰炎。「我們對星星都感興趣,想說難得有流星雨,於是結伴來訪。至於這邊這位……」

  西瑞停止呼吸期待小弟的介紹詞。

  「他是在路上認識的,我們一見如故,聊得不錯,他也跟來了。」

  「我懂了,你們好,我叫哈維恩,請多指教。」主人一本正經的伸出手。

  「彼此彼此。」

  「也請你多指教。」

  阿斯利安、冰炎回握對方的。西瑞有些不悅,但收斂得很好。

  哈維恩領客人進屋。前廳吊著璀璨的水晶燈,下面鋪高級羊毛地毯,相對的牆壁各掛一排肖像畫,人物的外貌特徵和哈維恩相同,暗色的肌膚和眼睛頭髮。他們來不及細看,輾轉東拐西繞,走到一扇大小材質花和前門如出一轍的門前。

  「旁邊有廁所,要去嗎?」手握住門把,哈維恩丟出問句。四人做出搖手擺頭等動作。「那我們出發。」拎起門墊上的背包,他分給每人一把手電筒。

  「這裡是森林唯一的出入口,到觀星丘用走的要半小時。森林終年陰暗,稍有不慎會迷路。能掌握方向的只有我們族人,請小心跟緊我的腳步。」

  說著,人率先步入黑暗。

  目送人走開,西瑞忙不迭抱怨:「漾,你的想像力太貧乏了吧,什麼叫『在路上認識的?』一點新意也沒有。」

  「沒辦法啊。」冥漾壓低聲音。他也有苦衷。「二哥你的打扮太特別,說我們是同一掛的沒人信。」用外表細分,俊朗的阿斯利安和冰炎也不像和他同一掛,至少三人打扮正常。

  「別拌嘴了,走吧。」怕人落單自願殿後的冰炎催促。兩個大人領先快五公尺,被催的放下爭論握緊手電筒追上。

  沉默森林有別於一般印象中的森林,枝蔭濃密糾結的一起,遮蔽所有可能照入的天然光,估計白天造於此地,可見度也高不到哪。生物潛伏林間,不見形影,只露出散發幽光的眼睛,環境靜到針掉下去都聽得到,太不自然。

  西瑞加快步子到阿斯利安身旁。有種被觀察的不適。

  「怎麼了?在搓手臂。會冷?」

  「是雞皮疙瘩。」西瑞穿上薄外套,忽然明瞭為什麼這裡叫沉默森林了,蟲鳥都不叫,好詭異。「先生,你要帶我們去的地方也這麼安靜嗎?」他詢問引路人。那樣他可受不了。

  「觀星丘的樹沒這麼密,能感受到天空和風,外面來的人較能適應。這裡是森林最暗的區域,過了橋亮度會漸次提升,再撐著點。」

  「你知道森林為什麼會這樣嗎?」阿斯利安腳邊閃過一隻動物,體積和老鼠差不多,在看清之前就跑走了。

  哈維恩否認。

  「在我出生,甚至更早之前,它就是這樣了。理由是什麼,我們也不明白,才開放給學者調查。或許有一天會揭曉,也可能始終沒解答。」

  問問題的問完、回答的答完,他們努力繼續趕路。

  森林是很暗,地勢倒平坦,沒有山路的崎嶇。哈維恩的速度不快,維持能讓人跟上。

  「──你聽到了嗎?」冥漾背後走的冰炎問道。

  「什麼?」

  「水流動的聲音。」

  「……有耶,欸,你看,那裡比較亮了。」

  不靠手電筒就全黑的視野中,樹木的輪廓若隱若現。走近一步,輪廓加深變清晰。樹枝沒伸到水面。月光灑落,風景豁然開朗。

  一條小溪緩緩流淌鵝卵石岸,溪水清澈透明,能看見水下圓潤的石頭和小魚。

   「踩這個過去。」哈維恩照著左邊地面。一截倒塌的枯樹充當便橋,泡在水中的那側長滿青苔。由他領軍,西瑞、阿斯利安、冥漾、冰炎試探性的踩著木頭過溪。 接下來行走的心情不如前面沉重。他們又走入樹林,這次樹蔭較稀,頭頂上的空隙變大變多。眼發光的動物少了,星星像銀子閃閃發亮。

  「就是這裡。」哈維恩說,手電筒的光在特定地區畫圈子。

  地面由外向中心隆起,形成一座平緩丘陵。一塊拚木平台放置頂上,三邊設有及腰的扶欄、涼亭和長凳小桌,設計頗富禪風。鄰近圍簇的樹叢使人想到雲朵或波浪。大片天空向四方展開,沒有礙眼的高樓擋住。在城市,要爬很高才能看到這般遼闊景致。

  「哇──哈哈,好讚!你們快過來看!!」西瑞搶先沖上去,朝星星手舞足蹈。

  「……真的蠻不錯的。」冰炎三兩下走進涼亭。夜風吹散幾分鐘前的滯悶感。他能理解西瑞像小孩的舉動。

  「就這樣,想走了再打給我。」哈維恩卸下肩側的包包。「說好的東西。」

  「謝謝。這是一點心意。」冥漾拿出商城買的名牌領帶當回禮。櫃員說料子設計都很好。不用也可以送人。

  哈維恩收下禮物,走進林子,不一會背影就消失。

  月亮大而亮,手電筒不需要了,褚冥漾把包包裡的物品放上小桌。小毯子折成疊塞在底下,茶水點心分裝在保溫瓶和一個個塑膠盒。

  「這個……不是,這一個……也不是……到底放哪邊?怎麼沒有??」

  「漾漾,在找什麼?」阿斯利安怕包包被拆掉。那可是別人的。

  「沒有嗎?那可是賣點耶,他不會忘了吧!」慌張的西瑞湊上來。冰炎眉頭緊蹙,臉上寫著拜託不要。

  「賣點?在說什麼?」誰來解釋給他聽?

  「──有了有了,找到了!」西瑞沒有回答阿斯利安,手掌併攏呈上一個絲布包的便當盒:「一、二、三──」

  「「「這是我們烤的,請您品嚐。」」」

  一隻手解開布料、一隻手遞上銀叉、一隻手打開盒蓋,肉桂甜甜的香氣飄出,這是……為了他做的蛋糕……

  阿斯利安哽咽了。

  「你們……忙這個很辛苦吧?」他可從不知兒子們會烘焙。這盒蛋糕到他手上之前,想必有試做。他們弄了多久?花了幾小時??

  「還好啦,只是清晨早起有點睏。」西瑞不在乎的搧手。「漾辛苦一點,還請那位先生出外一趟。」他在說哈維恩。

  蛋糕當天現做最好,卡到綠林森要去沒空造訪拜訪哈維恩,只能約他出來帶蛋糕回去冷藏,晚上再連茶點扛到小丘上,加上二次帶路,確實麻煩他不少。

  「您的笑臉,是我們最好的報酬。」冰炎坦率的表明心意。「就是這樣。」褚冥漾笑。

  「………………今年的紀念日,是我渡過最有意義的一次。孩子們,我不會忘記你們的用心……啊!!」

  非常不連貫的,溫馨告白驟然終止。

  「「「怎麼了???」」」

  「──-我完全忘了你們爸爸!糟糕,手機……竟然沒帶?!」習慣放的口袋是空的,午夜以前不連絡休狄,他會理虧一輩子的!!「現在幾點了?」

  「別激動,仔細聽我說。」按住對方,飛快想到他面臨的處境,冰炎接手穩住局面。「現在是十一點零九,離十二點有五十分鐘,我們能想想怎麼做最好,不要慌,我們會幫您想辦法。」

  「嗯……」阿斯利安感覺自己和冰炎身份互換了,大人變成小孩,小孩成了大人。

  「我直接說吧,以路程分析,飆到一百也趕不回奇歐居,建議您放棄這個念頭。」

  「哥說的對,母親,用膝蓋想也知道,沉默森林有錢還不一定能進來,坐下不到十分鐘就回去太可惜了。」不想再動只想待著休息,西瑞跟著勸。

  「這樣帶我們來的哈維恩先生,會有被耍的感覺吧?也許留下壞印象,下次就不給來。」褚冥漾幫腔。

  「──…………你們說的對。」有了餘裕,阿斯利安的心鎮定。「我也想再待著,可是你們爸爸獨自一個留在家裡,也很可憐耶。」他不忍心,也不打算那麼做。

  「那叫他親自過來不就得了。」冰炎凝視手機。想說不願有人干擾家人相聚,他關機了。

  「要再請哈維恩先生帶他來嗎?」基於同樣理由做出行動,冥漾拿出通訊工具。

  「這樣不好,未建立深交之前不能光考慮自己的立場。知道母親大約在哪,就是天涯海角那人也會找來。褚,知會哈維恩先生,我們還有一人要來。不過不必請他帶路。」衡量自家老爸尋人能力,冰炎做出決定。

  「這樣……行嗎?」阿斯利安持懷疑態度。不是說除了特定一族沒人知道路怎麼走?

  褚冥漾聽話的照大哥說的播號。

  「不~用~擔~心~啦,母親,這是考驗男人可靠程度的大好時機。別的我不敢說,這點你可以相信老頭,他會找到你。」西瑞說著,抱起毯子鋪到木地板,坐下欣賞夜空。

  「他說他知道了。」冥漾傳達哈維恩的話。對方隱約有種看好戲的心態,外人行嗎那種感覺。

  「好,我來連絡爸。」冰炎開機、輸入設定密碼、播通休狄的號碼、簡述他們所在地,結束通話。
 
  「在人來之前,我們吃點心吧?」

  褚冥漾旋開保溫杯倒茶,西瑞扳開蓋子,大家聊著烘焙心得和亞里斯社團展,一邊吃食物,看夜景。


  離十二點差六分二十秒,一架Eurocopter SA出廠的EC-120直升機打轉的三葉旋翼劃破平靜如畫的風景。正面設計幾分神似金龜子的直升機,以月亮為背景,筆直的飛向涼亭。

  「──爸來了。」碎屑黏在嘴角,冰炎拿著吃一半的杏仁瓦片提醒眾人看天空。

  「真的假的?居然找到了。」冥漾很想看到哈維恩聽見一個外人順利在森林找到人時的表情。阿斯利安也很意外。EC-120產生的噪音不高,四雙顏色各異的眼眸注視直升機由小黑點飛近、停滯在亭子上空、降落。小丘上的草吹出外擴的漣漪。

  休狄.辛森下了飛機。他的銀灰色頭髮亂舞、臉色猙獰酷似夜叉。

  「我說你們──」

  「了不起,您成功找來了。」冰炎給他拍手。這人果然是妻控。

  「老頭,你怎麼查到詳細走法的?透露一下吧。」吃著微冰的果凍,西瑞吊兒啷噹的說。

  「您想先喝茶,還是吃點心?」冥漾一手拿紙杯,一手拿知名老店出廠的鳳梨酥。

  運人目的達成,飛行員操縱直升機升空,飛走。

  「別轉移話題,坐好聽我說!」休狄暴青筋。「約走你們母親就算了,居然不跟我講一聲,還拖到這麼晚,你們希望我們紀念日過不成嗎?!」

  「我們哪敢啊~老頭,你多心了,母親也是我們的,不是你的所有物。」西瑞故意對他挖鼻孔。籌畫一切的動機是想給母親驚喜……他們的確沒想到連父親的份也合併慶祝。要是阿斯利安沒提到休狄,他們也不會想到找他來吧?而是直接忽略……

  「臭小子,好好講話,不準挖鼻孔!」粗俗的動作刺激,休狄暴第二個青筋。

  「好啦,休狄,別氣、別氣。今天是喜樂的日子,生氣會破壞情趣。」一如往常打圓場,手按摩老公僵硬的肩。

  「阿利……」休狄一秒想起找半天的人在這。他憋了一肚子的話沒說。「出門怎麼沒帶手機?你知不知道連絡不到你我多著急?」他都快瘋掉了!

  「──對不起,接到冰炎的電話我很緊張,把手機放桌上就出門。之後玩得太快樂忘了和你說,是我的錯,下次不會了。」

  「……嘖。」

  誠懇道歉加燦爛笑臉輕易澆息了心頭火。

  「這裡有好喝的茶、可口的點心、他們烤的蛋糕和優美的風景,來一起享用?」

  不等休狄回答,阿斯利安笑嘻嘻的拉他進亭子。休狄又想到自己也準備了禮物來,口袋掏一掏拿出葡萄球。

  包裝皺了,餅乾還完好。要送人最好趁現在。

  「這是……我自己做的。這些年蒙你照顧……希望未來也能和你走下去。」休狄把餅乾硬塞給人,頭卻是朝反方向說話。

  「噗!!」聽到父親也烘焙了一回,褚冥漾噴出快嚥下的茶。冰炎坐得太近,成了受害者。

  「……褚──」帥臉黑了。

  「大哥,原諒我~」急忙取來紙巾擦拭。西瑞也沒少吃驚,嘴巴嚼的點心差點掉出來,幸好手有摀住。

  「──老頭,你烤餅乾?怎麼想到的??」這人應該是叫廚師來做,不是自個動手來的類型。和之前的九次反差太大啦。

  「才不告訴你。」休狄不理他。其實是有顧問相助。「沒加防腐劑,快吃吧。」

  「好。」意外淡定,阿斯利安解開封口的金色絲帶,吃了塊餅乾。「……味道很好,軟硬適中,酒味也不重。下次再做給我吃?」超想看這人穿圍裙的樣子!絕對有笑點。他一定要拍到他烘焙的照片!!

  「……你開心就好,學別的也可以。」不知老婆的壞心眼,休狄紅著臉承諾。

  反正有蒂妮娜。她會的不少吧。

  「你看到了嗎?粉紅愛心在到處飄。」閃開飄來的愛心,冰炎問著貼在胸前、跟著他移動好處理濕衣服的人。

  「天底下沒幾對夫妻能像他們這樣吧?讓它飄吧,有這麼要好的雙親,我覺得很幸運。」冥漾揉掉紙巾,笑著說。

  「……也對。」冰炎也有同感。

  西瑞想嚐試休狄烤的餅乾的滋味,趁阿斯利安品嘗香蕉蛋糕時,一把摸了袋子吞掉葡萄球。

  「──呣,不錯嘛老頭,你可以挑戰烘培之路了。」第二粒、第三粒快速消失。以這種速度看來,整袋吃完要不了幾秒。

  「臭小子,住手!誰准你吃的?!」

  深感血汗結晶被糟蹋,休狄起身去搶,沒搶成,父子繞著平台扶欄追逐吵嚷。

  置身事外的阿斯利安、冰炎、冥漾坐在一塊,和樂融融。

  星軌掃過天穴,白光呈曲線迅速下墜,流星雨來了。



  「真好──好久沒看到這麼幸福的家庭了,害我也動了成家的念頭。」

  隱身百尺外的樹林,紅髮女人放下對準辛德森家的望遠鏡。退休,找個人嫁了,生個小孩過活,可能也不賴。

  「那就去吧,如果妳找得到對象,我一定在婚禮上送大紅包,當伴郎也沒問題。」身後依樹幹站著的男人,笑著潑一盆冷水。

  「──我嫁出去的機會,絕對比你追到那位的機會高。不勞你操心,哪天你們正式交往了,我一定也會包紅包,還幫你辦桌宴客。」女人撩弄頭髮,高興的看男人臉上蒙上一層陰霾。戳到弱點的感覺真好。「不聊這個了。安地爾,我們還要站下去嗎?目標都確定了,我想返家泡澡。」

  「……我再觀察一會,妳先走吧,比申。」接過女人手上有夜視功能的望遠鏡,安地爾把鏡片鎖定笑開懷的黑髮少年。

  這次,一定要到手。

  「隨便,偷窺愉快啊,再見。」比申小姐辛辣的說著,撥開長到肩腰身側的枝葉,進入更深更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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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ihan25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