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在奇歐居的大宅門口緊急煞車。西瑞.羅耶伊亞跳下車,門也不關地跑上台階。

  「二少爺,請等一下!」似乎發現了什麼,共乘的傭人大喊。

  西瑞還沒回頭便聽見一串刺耳的輪胎摩擦聲,另一輛轎車猛然停駛,推開後門現身的──是冰炎。

  「大哥!」跑到快進宅邸,一時情緒上來,西瑞折返回去撲到冰炎身上。「你聽說了嗎,漾他──」

  守候在側的保鏢戒備的圍住他們。褚冥漾的事在這一小群人中傳開了。雖然這裡是自家地盤,還是謹慎為妙。

  冰炎望著激動到無法好好說話的弟弟。

  「我聽說了,之前猜過這個可能性……想不到還是實現了。上去吧,西瑞,去見母親,聽他說這是怎麼回事。答應我,你會冷靜。」

  西瑞赫然察覺沒看過這樣嚴肅的冰炎。是啊,現在不是慌張的時候。「我會冷靜,我答應你。」一抹困惑浮上意識層面,他放手,後退兩步:「你說猜過這個可能性……這是什麼意思?」

  「……待會我會全盤托出。不要站在這,走吧。」明快止住話題,冰炎逕自爬上通往涼亭式門廊的台階。西瑞按捺心中諸多疑或,跟隨他的腳步。

   落成數百年的大宅前後經歷十多任屋主,內部裝潢風格多有更迭,唯一傳承不變的,是對美的重視。大宅所有樓層的走道和空白角落裝飾著歷任主人收藏的藝術 品,每月更換,陶冶居住者品味。西瑞回家往往會四處逛看新換了什麼(有些作品連國外的美術館都想要)。可今天沒那閒情逸致,他和冰炎快跑向三樓的小客廳。 他們的父母在那。

  「我們進來了!」

  不管裡面的人有聽見沒聽見,冰炎開了門。推的力量太大,門板砸到牆上,西瑞趁反彈打中他的前一秒衝入室內。

  「──要進來就快,大聲嚷嚷好吵。」掛著華麗壁毯的房裡有五個人。抱怨噪音的休狄、阿斯利安、一名西裝保鏢和沒見過的二位高中生。

  「冰炎、西瑞,你們回來了?」阿斯利安迎上前,語氣壓抑,眼神藏不住喜悅。

  「母親,有進一步的消息嗎?」冰炎切入重點。

  阿斯利安垂下眼簾:「沒有。不過別擔心,我們已經通知鄰近轄區的警局,也動員人手搜索……早晚會找到的,先坐下來。」

  西瑞手指著千冬歲和米可蕥。冰炎叫阿斯利安「母親」的瞬間,這兩人面露驚嘆之色。「他們是誰?為什麼在這邊?這是相關才能參與的場合吧,怎不請他們離開?」

  「不算無關,他們是小鬼的同學。」單人沙發上蹺著二郎腿,休狄回答。

  「所以我說,他們為什麼在這裡啊?!」

  辛德森家家規:不能帶特定親戚之外的人來家裡、不可透露家人的照片。兩項規定通通打破了。

  「我叫他們來的,有意見嗎?」休狄打算就講到這,想想會引人誤會,於是補充:「他們知情,不能丟著不管。」

  意思是不用瞞了,沒用。

  「所謂的知情是……?」西瑞問。

  「小鬼被帶走的事還有我和他的關係。」休狄抱胸。

  旁邊的保鏢一聽,愧疚的別過頭。

  「什麼時候知道的?」

  「放學,在教室。」有完沒完啊,這麼多問題,休狄索性也交代地點。

  「啊啊啊,你這笨蛋,怎麼這麼沒擔當又不會做事!!!」西瑞賞給他爸一記側面飛踢。沒料到人突襲,休狄閃躲不及飛出去撞到掛毯,發出鈍重悶聲。

  「──好痛……幹嘛踢我?!」休狄氣得跳起來反擊。他用的是拳頭。

  「廢話,不踢你踢誰?!一家之主有責任守住規定,什麼能讓人知道、什麼不能,你最清楚。漾被帶走就算了,你們的關係怎會被他們拆穿?!洩露出去大家全完了,還要不要生活??你這白痴!」

  無視矮了對方十三公分,西瑞揪住休狄衣領大力搖晃。休狄了豁出去拉西瑞的領子,父子倒在地上邊動手邊罵。

  「……千冬歲,我們要勸架嗎?」米可蕥移開腳讓滾過來的人們滾過去。

  「這個嘛……」傷腦筋,這裡不是他家。

  「兩位放心,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請不要說話,坐來這裡。」小聲安撫著,保鏢評估形勢,振作起來示意客人往沙發左側靠。

  「「欸?」」

  「咻──咚」

  千冬歲、米可蕥移好位置的下一秒鐘,一把銀質餐刀劃破空氣、飛越地板、穿過休狄的彎起的手肘空隙,滑過西瑞的鼻尖,釘到背後的牆壁。

  刀的握柄晃動,前端四分之一的部位沒入牆中,鋒利的那面朝下。

  休狄和西瑞停止呼吸。餐刀飛出來的時間點太好。

  「你們,吵完了嗎?」

  溫和的微笑,阿斯利安解除投擲的動作,右手邊拉開的餐具櫃底,排列整齊的刀叉發出令人戰慄的冷光。

  「…………………………」

  西瑞鬆開揪住休狄衣領的手,休狄從西瑞身上爬起來,一大一小跪下額頭貼地板。

  「「對不起,我們錯了。」」

  就叫你要冷靜嘛……冰炎看著發抖的二弟,無奈。

  褚冥漾的朋友們確定眼前這位在進門時給予款待的溫文男子是這裡最惹不得的狠角色。

  「承認錯誤就好,起來吧,坐到這。」關上餐具櫃,阿斯利安走向沙發。

  「夫人消氣了,可以安心了。」保鏢悄悄說。難得發飆一回竟是在客人面前,希望小少爺的朋友不會留下心裡陰影。

  西瑞腳抖到站不起來,冰炎好心陪他坐地板。休狄選擇先前的單人座,大伙總算能好好說話。

  阿斯利安倒了茶,一一送到每人面前。

  「讓你們目睹這種場面實在不好意思,別介意啊。」

  「您太客氣了,不好意思的是我們。臨時到府上打擾也沒帶什麼禮物,請見諒。」米可蕥恭敬低頭。千冬歲也學她的方式致意。

  「謝謝你們諒解,漾漾的朋友。我想,我們都清楚彼此的身分,不過還是介紹一下比較妥當。」阿斯利安雙手握著茶杯:「冰炎,這件事交給你了。」

  「我來?」冰炎反問。

  「你們年紀接近嘛,思想用語相通,不像我們。西瑞又不能說話。」阿斯利安說。

  「好。」答應下來,冰炎認真想怎麼講才簡明又不失禮儀。

  「我是辛德森家的長子,名為冰炎。這位是家父,休狄、家母,阿斯利安。我下面有兩個弟弟,西瑞和褚。這位是維護家人安全的保鏢先生。」

  「你們好,我是雪野 千冬歲,叫我千冬歲即可。這位是米可蕥,綽號喵喵。平時漾漾真的很照顧我們。」代替女性友人發言,千冬歲穩當的應對。

  「好啦,這樣我們算正式相識了。也許有很多想問的、想說的,請看在事情輕重上延到日後,以救漾漾為第一優先,可以嗎?」阿斯利安掃視眾人。

  「好。」千冬歲贊同。

  「喵喵會努力幫忙的。」米可蕥握緊拳,大有和人拚命的氣勢。

  「──那就拜託你們了。」快速取得共識,阿斯利安感激的說。孩子認識這樣懂事的朋友,真好。

  「母親,從基本的問題講起吧。您說『褚和壞人走了』是什麼意思?能說得詳細點嗎?」冰炎想深入探討讓他趕回來的原因。

  「這個啊,我也是聽你爸說的。休狄?」

  僅僅轉告老公單方說詞,同樣不明白小兒子出了什麼事,阿斯利安向休狄尋求解答。

  「你來說。」發薪水的老爺把工作推給雇員。

  「這個嘛,正當小少爺在教室也找不到水壺,打算回操場與千冬歲先生、米可蕥小姐會合時──」

  冰炎做出暫停的手勢。「請從頭講,我要知道今天發生的每件事。」

  「今天啊……早上到中午都還好,對吧?」米可蕥問千冬歲。記得五、六節也順利渡過,沒有哪裡奇怪。

  「這位先生說的沒錯,水壺是一切不對的源頭。七、八節課我們到操場上體有,放學要出校門時,漾漾說它不見了。」千冬歲說。

  「操場接著學校側門,五、六節下課後我們揹書包下去,上課時書包外套統一放到看台,人則自由活動。老師通常會站在那邊看顧。」米可蕥講得更細。

  「褚因為水壺不見了,所以回教室找?」
 
  「嗯,當時我們也不記得他有沒有帶下來……漾漾很珍惜那個水壺袋,說再去找看看……」綜合保鏢的言論,看來是設計好的。

  冰炎若有所思的望著阿斯利安膝上的褚冥漾的書包。保鏢和他的同學幫忙帶回來。

  「對方身手不錯嘛,能當著老師的面摸走東西。」也可能是老師太混,可他寧可相信第一個可能。西瑞神情端正坐姿。「接下來咧?」

  冰炎挑眉:「知道要冷靜了吧?」

  「討厭啦,大哥,現在不是討論我的時候。」西瑞含糊混過重點。「說吧,我等著聽後續。」

   保鏢吃著款待客人的昂貴餅乾一邊講話。「後來出現叫比申的女人。她是個紅髮紅眼的女人,長得很漂亮,必要的話我能具體描述外貌讓你們知道。她把水壺還給 小少爺,要他和她到一個地方。小少爺拒絕,她說,『讓設計的人自己說吧』。後門又冒出一個男人。他和小少爺說了什麼……反擊……與大少爺受傷有關的話。他 就是動手的人。」

  休狄和冰炎交換眼神。阿斯利安和西瑞不敢相信,瞪大了眼。

  「千冬歲,你聽得懂嗎?幫我解釋?」米可蕥跟不上內容了,怕離題太遠,把握空檔請教。

  「……我想想……大少爺指的是那位銀髮大哥吧?」千冬歲腳輕點地面,一下、二下。「啊,就是那個,家人聚餐!漾漾說過,為了慶祝哥哥出院,全家要一起吃飯,記得嗎?」

  「就是指他?我想到了!」米可蕥拍掌。

  「那個男的一──直叫小少爺跟他走。少爺不答應,眼看要來硬的了,我們便跳出來。」想像那是安地爾的腦袋,保鏢恨恨咬掉餅乾。「手槍亮相,他卻沒想到退讓。雙方僵持不下,那個女人插手了。『想見你真正的家人嗎?』她說。少爺猶豫了,問他們的名字,然後和人走了。」

  「喂喂,慢著!你的意思是,打傷大哥的和帶走漾的是同一人?那傢伙還知道漾的親人在哪???」西瑞雙掌拍桌。

  「是,我想是這樣,您可以叫另外兩位來對質。」保鏢自認聽得很清楚。

  「這──什麼啊……」嘟噥著,西瑞虛脫似地坐下。

  「漾漾……怎麼會遇到這種事?」阿斯利安手指纏住書包吊帶,遲遲未鬆開。

  「千冬歲,你想到處理方式了嗎?」米可蕥擔憂的說。她喜歡褚冥漾,也希望他的家人快樂。

  「沒有。這超過我的能力範圍。」以機靈敏捷著稱的男孩坦白。「第一次,那個人傷害漾漾的哥哥,這次則帶走漾漾,他到底在想什麼?他貪圖什麼?」

  「褚沒和你們說嗎?我住院的事。」冰炎問。

  「沒有耶。他看起來沒精神,我們問他怎麼了,他說『大哥受傷了』,我們也沒多問。」米可蕥搜尋腦中開學初期的記憶。顧及穩私,某些事不能深究。

  「是這樣啊。」

  「兒子,說出你知道的吧。」聽了半晌,休狄覺得該坦誠了。

  「啊?你們在說什麼?」阿斯利安察覺有異,忙不迭問。

  西瑞想起稍早門口的談話。冰炎掌握某些他們不明瞭的事實……

  呼──冰炎吐出一口氣,挺直的背放鬆。他要講的故事很長。

  「先說結論吧。我知道那個男人是衝著褚來的,可是不明白背後的動機。」冰炎看著阿斯利安、西瑞和保鏢。「我會住院,是為了保護褚。那個人的曾試著強行帶走他。」銳利的紅凝視千冬歲和米可蕥。「爸,我需要資料,用的不足以信服。」眼神最終落在休狄身上。

  「沒帶來?派人去拿吧。放哪?」

  「床頭櫃的鬧鐘旁邊。」冰炎掏出鑰匙,阿斯利安記得是他在外租的房間的。休狄叫來傭人,冰炎述說地址房號,那人帶著鑰匙退下。

  「到底是怎樣?哥,你們在幹嘛?要拿什麼??」沒看懂父親和兄長打的啞謎,西瑞一頭霧水。

  「──冰炎,資料和什麼有關?」阿斯利安語速很慢,幾乎是一分鐘一句話了。

  「和帶走褚的男人有關。」

  「「「「──騙人!!!!」」」」室內一片哄然。冰炎的話把他和休狄以外的人炸得亂七八糟。

  「他叫安地爾。安地爾.阿希斯,是個犯罪受託人。」



  金屬外殼泛著淡淡光澤,保時捷首輛四門跑車──Panamera Turbo在月亮之下、無人的雙線道上奔馳。

  隱約傳來人交談的聲音,後座裡,褚冥漾悠悠轉醒。他靠著窗戶睡了一會。

  「安地爾,我腰痠了,什麼時候才到你說的地方?」

  揉著不適部位向駕駛抱怨的女人,記得名字是比申……。

  「再一小時。妳也有點耐性吧?愛催促不是好美德。」

  他的角度能看見開車的男人側耳翹起的藍色卷髮。

  女人的語氣摻入不滿,很嗆。「我向來很有耐性。大半夜家裡不待跑到森林、犧牲在追的連續劇混進學校是為了誰?稍微講一下不行喔?」

  「那是妳欠我……」

  「嗯?」女人丟出眼刀。不想在無謂的話題上花費時間,男人圓滑的順著話答:「沒事。」

  好沒誠意啊……褚冥漾想。他憶起男人的名字以及放學後教室發生的事。之所以坐在陌生的車子中而非自己的套房讀書,是有理由的。

  褚冥漾睜開雙眼。外頭景色空曠,草地、低矮護欄和深藍的夜空。車子駛離都市,目的地不明。

  「下個加油站到了停一下,我想借洗手間,順便走一走。」比申說。

  「不怕被指認嗎?辛德森家想必知會警方了。」微微踩下踏板,安地爾加快車速。

  「不怕啊。他們知道的只有基本特殊吧?隨便唬弄過去就好。畫嫌疑犯的畫像、發放到各單位需要時間,在那之前早就完工作閃人了。」看著中控臺的電子時鐘推敲對方行事程序,比申完全不在乎。

  安地爾沒回應,豎起食指神秘兮兮:「……妳把我們的客人吵醒了。」

  「啊?騙人!明明在睡不是嗎?」回頭檢視後座,比申迎上一對墨黑色的眸子。她想了想,說出自認應景又恰當的詞:

  「晚安。」

  「呃,晚安。」

  「睡飽了嗎?你睡了快四十五分鐘。」前面她有偷偷注意。

  安地爾戲謔地笑:「要不是妳的嗓門,人家能睡得更久吧。」

  「閉嘴!好吵。」看也沒看踢了控制方向盤的人一腳,比申拉下置物櫃、遞給褚冥漾一個塑膠袋。「醒了就好,喏,拿去。」

  「既然大家都醒了,來點音樂如何?」安地爾開了音響,播放的是八零年代的經典情歌,Drive。他跟著音樂哼起歌,一面搖頭。

  「……這是?」袋子外印著的超商圖案好眼熟。

  「麵包和牛奶,半路上買的。空腹坐車容易暈,將就吃點吧。」

  「謝謝。可是我沒錢給妳耶。」褚冥漾說。錢包留在教室,應該在保鏢那。他只有身上一件外套,抵壓給對方也不見得會收。

  「別在意,錢是他出的,當成請客吧。」比申帥氣的擺擺手,換回正面坐姿。「右邊座位上有毯子,會冷可以蓋。」

  褚冥漾伸手摸索,指尖有毛茸茸的觸感。他從左邊上車的,車內又暗,沒發現。

  他撕開包裝,咬起麵包。

  這對男女,給人的感覺……挺捉摸不定。比如安地爾。打傷冰炎、強迫威脅他、差點和保鏢打起來,不聽人說話的地方很討厭。可是某些部分蠻妙的……也有好心的時候(或許吧)。

  究竟該歸到善類或惡輩呢……褚冥漾吞了口牛奶。

  有些事他知道,有些事他不知道。到了最後,能找到自己的答案就好了。



  「他叫做安地爾。安地爾.阿希斯,是個犯罪受託人。」資料不在手上,冰炎先引用徵信社的報告向家人一字一句勾勒男人的具體形象──每天翻十次,記不住才奇怪。

  「……哥,我糊塗了,你就行行好從頭講起吧……」西瑞有連貫問題,直接豎白旗。

  「喵喵也想從前面聽起。大哥,拜託了!」女孩喊出她和男孩的心聲。

  「我也是。」阿斯利安盤腿坐好,顯然要聽故事。休狄既無表態也無反對,支持的成分居多。

  不迴避地正視四雙擁有相同祈願的眼眸,冰炎開始講述。

   「我和褚,在暑假末期……八月接近九月的時候吧,初次見到安地爾。那是個明媚的午後,天空一片亮藍,絲毫看不出危險的徵兆。離開學還有一段期間。在家待 到悶了,我和褚決定到市區逛逛,買新學期要用的文具。配合開學,文具店舉辦促銷活動。要買的用品分散不同樓層,我們說好各逛各的,三點半在對待的冰淇淋店 見。排隊的人多於我的想像,收銀機又出問題,付完帳是三點三十六分。想到褚等不到人,我跑過馬路,然後……」

  「然後?」米可蕥緊揪住運動褲。千冬歲有不好的預感,但是必須聽。

  「然後我看到了,安地爾和褚在店門口拉扯。動作過於激烈,他買的冰淇淋掉了,逐漸引起人圍觀,察覺不對,我上前阻止。接著的事你們清楚。」

  「你被反將一軍。」西瑞盯著冰炎。正確說是被痛打一頓。

  「是。」冰炎承認。

  「大哥,這麼說你和安地爾有交手經驗。他很強嗎?」千冬歲調整眼鏡。

  「很強,絕對不好應付……像大象對螞蟻的程度吧。聽了他的『事蹟』你們就了解。附帶一提,我有柔道黑帶三段的實力,跟他過招撐不到十秒,隨便一摔手臂肋骨就斷了。」

  「真的假的?差那麼多?」米可蕥不相信。

   「就是這麼神。」冰炎仰望天花板。他花了幾天才說服自己接受技不如人的事實。「冰淇淋店的店長打電話報警,眼見苗頭不對,安地爾混進人群,一下消失無 蹤。我被送進救護車,褚跟警察做筆錄。之後警方找了其他目擊者,也調了監視器,沒有進一步的消息,搜索終止。住院期間有空省思那天的事……我覺得不對勁。 安地爾的反應速度和格鬥技巧超乎常人水準,我怕他找褚別有居心,因此請人調查他,資料就是這麼來的。」

  「那……他怎麼會和漾漾拉扯?」米可蕥臉皺成一團。

  「據說是安地爾邀他……嗯,去喝咖啡。」冰炎欲言又止,太尷尬了。「他不答應,就起衝突了。」

  「喝咖啡?我沒誤會吧,這是在搭訕?難怪漾漾會拒絕。」千冬歲心驚。是他也會這麼做。誰會和不認識的男人喝咖啡啊。「……可是,為什麼安地爾態度這麼強硬?漾漾有值得他執著的地方嗎?」

  「有喔!雖然漾並非絕世美人,還是有被盯上的理由。」西瑞聲音悶悶的。

  「像是?」

  「──我知道!」米可蕥一個激動:「就是這個家啊,這個姓氏,以及它代表的價值!」

  資本→財富→大企業。千冬歲腦中逐一閃過關鍵詞,於是恍然大悟。「……我懂了。」

  「安地爾是覬覦漾漾家的錢,想綁架他?」米可蕥傾身緊張的問。

  「我也想過……不,不太一樣,我不認為錢是他的目的。」冰炎甩了下頭,盯著地毯紋路思忖。

  「哪裡不同?安地爾不是什麼……犯什麼的受託人?」只說一次沒記住。

  「犯罪受託人。」千冬歲提醒米可蕥。他認同她的看法。金錢是很大的犯罪動機,從事這樣一份工作,安地爾哪可能有別的目的。

  「你們換個角度想──」

  「孩子們,抱歉,請暫停。」阿斯利安略低的嗓音打斷冰炎欲表達的長篇大論。「冰炎?」

  「是?」

  「我很難過。」阿斯利安撫著胸口。

  「……啊?」冰炎沒反應過來,呆呆的。

  「你早就掌握他的消息,為什麼只跟你爸說,不告訴我和西瑞?我也想保護漾漾啊,西瑞的想法也一樣,你這麼不信任我和你弟弟……我很難過。」說完沮喪的背過身面向沙發,頭抵著膝蓋,一手畫圈圈。

  「沒錯!大哥,全──部都是你的錯。我對你太失望了!」向來力挺兄長的西瑞變換立場幫阿斯利安罵。

  「……不是這樣啦,我不想你們擔無謂的心,所以才──」冰炎百口默辯,急著澄清。

  「少來。」西瑞給他相識以來第一記白眼。「你想得太美了。如今這個年代,合作才是王道。單打獨鬥叫裝英雄,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爸……」詞窮的人找救兵。

  「…………………………………」

  休狄選擇中立路線──沉默。大兒子的行為經由他認可,他該為他說幾句。可是又不想再惹老婆生氣……

  「好啦,再僵下去浪費時間。西瑞和我都表達了各自的心聲,冰炎,你也聽見了,姑且告一段落吧。事情結束後,你會好好和我談談,對.不.對?」剛才還在鬱悶的人綻開笑顏和氣地詢問。

  「──……是。」冰炎心涼了。

  「回到原來的話題,你說安地爾和一般綁匪不同,立論在哪裡?」

   「一個貴一個便宜,就這麼簡單。」休狄加進話題了,大家都望向他。「犯罪受託人指接受委託從事法律不許可的行為、荸此賺取利益的人,可說做壞事的專家。 因為是專業的,要價比雇混混流氓高很多。擄人勒贖什麼人來做都行,沒必要花大錢。還有,綁架多選擇偏僻的場所動手,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

  「……老頭,你長篇大論的我不太習慣耶。」西瑞快以為他爸啞了。「算了,無所謂,我比較好奇你怎麼懂得那麼多。」和大哥聊過的關係?

  當客人的面用不敬稱謂,休狄小小惱火:「工作接觸過。」

  「啥?你不是正派經營?!」還形象良好咧。

  「那是別人說的。」做生意會乾淨到哪去。

  咚咚咚,敲門聲終止休狄自爆內幕,派去冰炎住所取資料的傭人回來了,彎腰呈上老爺要的事物和少爺的鑰匙,擦乾汗退下等候傳喚。

  「我看完了,你們拿去吧。」休狄把資料往桌子一丟、鑰匙拋給冰炎。

  阿斯利安有長輩優勢,伸手拿來就看。米可蕥擠到他左邊,西瑞佔據他右邊,千冬歲和保鏢站背後,人人好奇內容為何。

  冰炎的茶喝完了,休狄幫他倒滿。

  「辛苦了。」

  「──謝謝。可是,我覺得還不夠…………」即便有了防範,依舊沒守住小弟。

  「不怪你,他自願的。」休狄停頓。「實際較量起來不保證我們會嬴……他又聽到親生家人的事,動搖很自然。」

  「……我知道。」冰炎說。

   「安地爾.阿希斯,出生時間、地點不明,謎一般的男子。最早的有文件記載的出現時間可追溯至二十世紀初。據信此人曾任職美國戰略情報局,二戰期間主導一 系列機密任務,亦曾到蘇聯反間諜機構進行交流培訓,號稱情報界首屈一指的特工。擅長易容、隱藏、下毒、暗殺。安地爾於一九四五年初脫離工作崗位,就此銷聲 匿跡,由於生性不拘小節又握有重要情資,一度遭到通緝。近十年──通緝期限截止後,屢次有民眾在南部知名的湖水旅館目睹其行蹤。湖水旅館由安地爾在幕後出 資興建,二零零七年完工,自開幕至今引進大批遊客和收益,成為民眾心中帶動地區發展的主要推手。詳細地址可參考附錄……呼。」唸完一大串字句,米可蕥停下 來喘氣。
 
  「蓋旅館是掩飾真面目的手段吧。給人好處的人自然受歡迎,不會有人懷疑。就算有,也不深入。」移開目光,西瑞評論。

  「……這裡有他的畫像,你們要看嗎?」阿斯利安把資料翻到末頁。深邃的眼神、高挺的鼻梁,一頭對男人來說過於陰柔卻柔順有形的藍色長卷髮。米可蕥讚嘆:「好帥!!」

   「……我想你們弄錯了吧。安地爾.阿希斯會這麼年輕嗎?」千冬歲不可置信地瞪著根據冰炎記憶畫出來的熟男面孔,手指差點戳到畫:「今年是二零一零年,二 戰是一九三七到一九四五年,假如他當時二十歲,現在也該八、九十歲了!為什麼看起來才三十????」童顏也不是這樣吧!!

  「……」米可蕥收起愛慕的視線。帥哥是老爺爺,她惆悵了。

  阿斯利安省視素描,不發一語。

  「年齡的問題我也想過。現有的報告顯示如此,我們就接受吧。接受不了的請理解成調查有誤。」冰炎輕輕抽起資料。「我想,我們應該關注的是再對上他時採取的因應方式。這傢伙不好惹。」

  「……請別的受託人和我們聯手對抗他?」克制情緒回原座,千冬歲說。「同行克同行。」從事這種職業的,不只一人才對。

  「對厚!老頭,你不是和這種人有接觸嗎?該輪到你貢獻了,提供專家名單來咱們瞧瞧。」西瑞朝休狄伸手。

  「呆子。你以為像叫外賣一通電話服務就來?要預約的,至少得提早一個月。」休狄不屑。

  西瑞跪倒在地:「不會吧──可惡!!」

  「不用這麼麻煩,直接殺到旅館不就得了。」

  阿斯利安若無其事的說出富含攻擊性的話。

  

  他跪坐在被墊上。

  室內寧靜。夜燈溫暖的光照亮手裡厚厚的紙頁──有個人資料和生活記錄,講述某人五歲之前的生命事蹟。

  他幽幽嘆息,打算收起文件,一張照片不慎飄落榻榻米地板。畫面中央有著黑髮黑眼的少年笑得開懷,環繞身邊的人們也在笑。背景是佈滿星星的夜空,月亮圓而大,底下古木有穿插,由比例尺判斷樹齡不小。

  看來過得很幸福呢……他看著少年想。這樣就好。

  是的,這樣就好,只要你快樂。

  這麼叮囑自己,拾起相片文件一併塞進書桌抽屜,他關門打算熄燈就寢。吹入窗縫的風溫度降低,冬天的氣息轉濃,情緒始終在低迷間徘徊,像被拖累……

  「碰!!」

  忽然傳來能震破耳膜的巨響。衝擊波向外擴張,狠狠搖撼住房與地基。玻璃碎裂,熱氣湧入房間,白煙挾雜了火藥味嗆得人無法呼吸。

  可喜的是糟糕情況沒持續太久。待煙散去,他看見戶外一片狼藉。外層圍牆被炸毀、精心養植的盆栽冒著火在地上滾,門廊燻得焦黑,屋瓦鬆脫滑落。室內有多慘就別提了。被墊給吹到角落,書架上的書全掉,架子剩一根釘子撐著,搖搖欲墜。花瓶摔碎了,水浸濕大片榻榻米。

  「……」

  常言道孰可忍,孰不可忍。他任憑理智斷線,掀開暗櫃,抄起預藏的衝鋒槍要去滅敵。

  「安地爾,你這混蛋,對我家做了什麼?!」



  「……我想我看錯了。」呆滯地說著,褚冥漾用力眨眼,語氣虛浮。

  他絕──對絕對沒看見安地爾用(二次元中才有的)火箭筒轟炸空地……絕對沒有。槍炮彈藥法明文規定民眾不得持有殺傷性的武器,那個震動爆炸是假的,是精神耗弱的他的幻覺……

  「喲,不愧是M72,威力果然驚人。」讚賞地吹聲口哨,比申的無心之舉中止褚冥漾自我催眠。

  「……那是什麼?」他扶住額頭。

  「M72,美國與挪威共同研發的武器,可用於近距離打擊坦克、戰車、運輸車或催毀工事。優點是火力強、操作方便、精準性高,還能隨溫度修正彈道,風評不錯。」流利地講解相關知識,比申對這方面有某程度的涉獵。

  默默吸收普通高中生不太會接觸的資訊,褚冥漾心情複雜。

   坐車坐了一段時間,經過加油站、鄉道、下了一般道路,跑車開到一處偏僻的空地。不是要讓我見什麼人?聯想到電視上殺人棄屍的橋段,他疑惑的想。舉目所 見,雜草長到腳踝,最近一戶人家的燈火不比螢火蟲的光點大。比申扭開手電筒,安地爾從行李箱取出一管通體透黑的物體,瞄準方向按開關……碰。

  這樣有意義嗎?

  比申四處張望,手指併攏壓著眉毛:「真的沒搞錯嗎,安地爾,我沒看到。」

  「等煙散吧,來過幾百次了,我不會記錯的。」安地爾把保險柄往後一拉、火箭筒扔進行李蓋蓋上蓋子、接過手電筒照著射擊方向,就像什麼也沒做過。

  一陣陣夜風吹走遠方遮蔽視線的煙。人工光源亮渡不高,僅能看出六分。

  「妳看,出現了,在那。」安地爾的聲音隱含一絲類似喜悅的感情。褚冥漾察覺了,順著筆直的光線望過去──

  「……」這次他徹底閉起雙眼。

  彼方,平坦的空地憑空多了幾棟二層樓高的建築。矮矮的白色圍牆圈住它們。火箭彈在圍牆前方三公尺處落地,牆破了大洞,最近的屋子很衰的不能倖免,掉下滿地碎屑。

  這不打緊,誰來告訴他房子怎麼變出來的?莫非那是傳說中的魔法火箭筒?

  站在荒地中,褚冥漾建立十七年的認知扭曲了。

  「──竟然開發到這種程度了……好可怕,這就是『YS』的實力…………」

  「比申小姐?妳怎麼了?」紅髮女人表情不對,好像很畏懼、又很尊敬,褚冥漾不明白。

  「啊,你叫我?」比申鬆開拳頭,看著和她說話的男孩。

  「請問,妳能不能解釋一下房子……」褚冥漾不太想說話,比手勢溝通。「還有,YS又是?」

  安地爾專注凝視牆後的房子。以那棟為首,後、左、右三棟的燈相繼亮起,住戶全醒了,想必是在看什麼情況。

  「房子嘛,是光學迷彩作怪。」食指捲繞髮稍支著下唇,比申大方開講。就當免費的知識普及,她想。

  「光學迷彩?是……科學??」

  「嗯。簡言之,那是種利用光線反射和影響投射技術造成隱形效果的技術。房屋一直都在,只是透鏡和反射性材料干擾,產生透明感。火箭筒爆炸破了相關設備,房子便現形。」

  「……好複雜。」社會組的理解不能。

  「複雜啊……?老實跟你說,據我所知,目前這種迷彩,在世面上還沒到達實用階段。」比申垂下的手擱著腰。「基本理論不難,但反射材料仍有調整問題調待解決。」

  「──還沒到實用階段?那我們看到的……」是啥?

  「是領先全球的尖端科技。」比申的聲音很肯定。「至於YS……住在房子裡的人會告訴你,我就保秘啦。」再講下去太長舌了。

  「真的?」褚冥漾半信半疑。離奇的事實現太多次,會失去真實感。

  「你記得嗎?在學校裡我就表明『我只說我知道的事。』」比申瞄了下安地爾。剩下的讓小弟弟自己猜啦。「……有危險,快,跟我來。」她拉著褚冥漾走到Panamera後。

  「又怎麼了?」褚冥漾抬頭想看清斜前方。視野被切去一半。

  「你看。」比申……在冒汗。

  黯淡的手電筒光線照亮的最遠端──距離他們頂多十公尺吧──站著一個男人。五官看不清,蓄短髮,寬大的和式白色睡衣在夜色中稍嫌暗淡。

  男人的右手舉起呈水平狀。握著的東西……形狀像槍……

  啥,槍??

  「嗨,凡斯,終於見到你了,怎麼沒穿鞋子就跑來?當心腳受傷。太想我也不用這樣啊。」皺眉看著對方赤裸的腳,安地爾張開大大的懷抱迎上前。雙方的間隔由十步、九步縮到一步。「要知道,傷在你身上,就像傷在我身上。」

  「──去死。」

  彷彿等到人過來自投羅網,叫凡斯的男子把槍調到自動模式。每分鐘可發射八百五十發子彈的HK NP7展開掃射。安地爾輕鬆躲開,跑車沒那麼好運,車身和玻璃被貫穿,爆裂聲四起。

  「小心!」比申按著褚冥漾的頭趴下。擔心跳彈不長眼,手緊抱住頭不敢動彈。

  「凡斯,親愛的,氣急敗壞的你還是一樣動人,不過……能不能冷靜點?我有話對你說。」

  「不準用那個噁心的稱呼叫我!」凡斯暴怒:「今天非殺了你不可!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給我找麻煩。可惡!!」

  「好吧,在你冷靜下來之前,我們就來跑一跑好了。」以非常人的速度躲開子彈,安地爾丟下手電筒,跑進草叢給凡斯追。

  「不要說的一副施捨人的樣子!!」純粹想洩恨,凡斯也跑去追安地爾。

  「啊……我看到你的大腿囉。」歪頭閃開差一公分命中耳廓的子彈,安地爾從容的在疾速奔跑的狀態下轉身,沖凡斯燦爛一笑。他的腳沒有停,是倒退著在跑。

  「閉嘴,胡說什麼?」一件式的連身繫袍側邊大開,凡斯又羞又氣。

  瘋狂的追擊未停歇,槍聲和說話聲漸遠。人還在只是不知跑去哪了。判斷安全無虞,比申扶著車站好:「還好嗎?有哪裡痛?」

  「……腿軟了,其他還好。」褚冥漾覺得心臟快跳出來了,勉強擠出聲音。「比申小姐,他是不是說了『親愛的』……?」

  「你聽力不錯嘛,是啊。」比申微愣,說。

  這兩人是一對啊,褚冥漾總結,沒太大意外。休狄和阿斯利安也是這樣。愛情無性別,該發生自然會發生。

  「叫你站住,聽到了沒?」掃射尚在持續。

  「不行啊,親愛的,除非你先放下槍──」折騰了半天,安地爾跑向原點──破爛的Panamera旁,一臉笑意盎然,顯得很享受。

  等等,戀人會用槍謀殺另一半嗎?看來他們不是相戀的那種,是單戀和被單戀……褚冥漾修改看法。

  「討厭啦……這樣什麼都看不到。」比申拉開車門,摸索大燈開關。

  喀喀喀喀喀,彈匣空了。凡斯一把丟掉槍撲上去抓人。他的爆發力極強,成功撲倒安地爾,雙方滾了一圈趴在車頭燈照著的地上。

  要扶他們起來嗎?褚冥漾猶豫。這兩個像快力竭身亡了。不必他出手,凡斯自行撐起身子、翻過安地爾跨坐到他身上。

  「用火箭筒炸我家,你是什麼意思?小玥和阿慈受傷怎麼辦?究竟有沒有常識啊你!!」右拳不留情地揍在安地爾右臉。「你這笨蛋、笨蛋、大笨蛋!!」左拳打到左臉,力道驚人。

  「──好痛……好痛好痛……」安地爾呻吟。「聽我說,我有理由。」

  「最好保證說服得了我,不然就等人幫你收屍。」居高臨下瞪視臉紅腫的人,凡斯冷酷的說。

  「當然,親愛的……凡斯。」安地爾趁拳頭再落下前改口:「看看後面?」

  「噹噹~」比申的手搭在褚冥漾肩上,推銷似地把他推到前面。這位先生就是安地爾要他見的人?褚冥漾打量凡斯。

  對方和安地爾年齡相仿,二十八或三十左右。氣質截然相反,眼神銳利,長相清秀,直覺是個性子冷的人……若不是爆炸激發的話。頭髮眼睛跟自己同樣是很深的黑色。不曉得是他的……

  「……您好。」光站著不吭聲沒禮貌,褚冥漾問候。

  凡斯整個傻了。「安地爾,你──你──你──你──你──……」沒辦法說出完整的話。

  安地爾咻咻幾下抽開被壓住的衣服,起來握住凡斯的手。

  「也許你會嫌我多管閒事或生我的氣,沒有關係,我接受。只是,我真的受不了看你憂鬱難過的表情。我和他說了你們的關係,不用隱瞞,誠實的和他談吧。你為自己選擇的,不見得總是最好的路。至於火箭筒……好吧,我承認可能做得太過火了,抱歉。」

  哇啦哇啦一大串劈頭唸下來,凡斯聽見火箭筒,沒有情緒的眼睛閃起殺意。安地爾哇啦哇啦轉移他的注意力:

  「時代已經變了,YS在你的堅持下找到新的價值觀,一切不會一直都是以前的樣子。卸下自責和愧疚、自由在這個世界生活吧……你背負得太久了。科學好好運用的話,會是人類進化的動力而非阻力。那孩子就是最好的見證。」說著,在手背烙下一吻。

  「喂,你幹嘛!」猛地抽回手,凡斯紅著臉大吼。

  安地爾俐落的往後滑步:「接下來你們好好聊吧,先走了,拜拜~」

  他跳進敞開的跑車後座,關起門對窗外揮手。駕駛座上握住方向盤的變成比申,神奇的是車被轟得坑坑洞洞居然還能動。

  不會開到半途車漏油引火燃燒吧……褚冥漾目送跑車消失在路盡頭。

  他們沒有沉默太久。

  「呃,那個……」凡斯先開口。

  「是?」

  「安地爾……和你說了什麼?」

  「他說,要帶我見真正的家人。」其實是比申講的,安地爾只是拗他跟著來……算了,不解釋也罷,省下口水。

  凡斯臉黑了,就那麼一下下。「站著說話不好,我住的地方就在那邊,過來休息吧?」

  「好的,請您帶路。」褚冥漾讓凡斯走前面。

  「………………那個,我可以叫你漾漾嗎?」半扭過頭,凡斯笨拙的問。

  連自我介紹都沒有就能叫出他的暱稱,可見這男人聽過他。

  他和凡斯、凡斯和安地爾之間有怎樣的故事?他會說給他聽嗎?進了房子裡又會發生什麼事?住在那裡的人,又是──?

  他很期待。

  「好的,凡斯先生。」褚冥漾點頭。

  「我們走。」淡淡說著,男人握住少年的手。

  略為寒冷的夜,不屬於自己肌膚傳來特別燙的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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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ihan25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