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下山了。夕陽沒入地平線,暮色隨之加深、轉暗。天空變成濃濃的紫黑色。
  因為慶祝家人出院相聚的辛德森家庭五口,再度回歸各自的生活。許多人、事等著他們去投入,面對。


  「冰炎同學?請等一下。」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冰炎停下走向樓下的腳,回視後方出聲的青年。黑色的頭髮與紫色眼睛。特別的組合,他思忖。

  「你是……班代,對嗎?」

  「對,我叫藥師寺 夏碎。叫我夏碎就行了。」青年自我介紹,友好的想和他握手。

  「你也不用那麼正經,直接稱呼我名字吧。夏碎。你好。有事?」抽回手,冰炎問。

  晚上六點零八分,企管系一年級必修重課──三節連上的經濟學結束了。冰炎抱著教科書想去圖書館。這是他考取大學、辦理報到後初次在班上出現,沿路有別班同學對他投以驚艷的目光。

  「聽說你發生事故住院療養,我想,你也許不清楚這段期間課業方面的事。我把它們寫下來,你可以參考看看。」夏碎交給冰炎一張折的方方正正的紙。「我的號碼在裡面,有問題隨時連絡。」

  冰炎拆開紙條。上面以恭正的筆跡列出這學期系上必選修在期中考之前交的作業題目和護貝的全班通訊錄。

  「……作業我都寫好了,不過還是謝謝你。」他把紙和護貝卡放進口袋,說。

  夏碎好奇了。「咦?這是你第一次上課吧?怎麼知道要寫什麼?」

  「系網上有教授的電子信箱,我寄信請教他們作業內容。」反正遲早都要弄,趁住院時連帶解決了。

  「期中考呢?商量好了嗎?」

  「有些擇日重考,有些改交報告。」冰炎說。

  「這樣啊……那就好。」夏碎深切感受到前面這人的特質。打點自己的事絲毫不馬虎,能力或許不錯……將來可以視情況請他分擔班級事務。「先這樣吧,不耽誤你了。很高興認識你,冰炎。」

  「改天有空一起吃飯好嗎?其他同學的長相性格我通通不了解,你願意介紹一下的話我會很感激。」就在夏碎要離開時,冰炎叫住他。深入接觸前先對人際有所認知很重要。

  「……好。」夏碎溫和的笑了。

  簡短的談完話,他們一人往下,一人往後,走往不同的方向。



  褚冥漾跪在承租套房的地上瞪著手中的綠皮數學講義,手邊散著寫滿的計算紙,左右兩側坐著千冬歲以及喵喵。表情嚴肅是他們的共通點。

  瞪視講義達到七分鐘又十一秒之後,他忍不住開口:

  「千冬歲,看了半天我還是不懂這題三角函數的解法,你能教我嗎?」

  金髮女孩跟著把頭埋進攤開的書頁。「文言文翻譯不明白……漾漾……救我……」非一般用語的文話文對自幼移居國外的人來說十分苦手。

  「好,我先學會三角函數,妳休息吧。」他說。

  喵喵逸出富含解脫意味的嘆息。褚冥漾輕輕去推朋友的手。「千冬歲?」

  「……啊?什麼?」眼鏡男孩愣了很大一下。「不好意思,我放空了,你說的話我沒聽見。」

  「你不是在默寫單字嗎?」喵喵指著千冬歲手壓著的紙。上面也是字跡。

  「本來是這樣,不知怎麼的頭腦就模糊……空白了…………我在信筆亂畫。」千冬歲說。

  為了提升考試成績,褚冥漾、千冬歲、喵喵從開學當週組成讀書會定期聚會,彼此勉勵精進。地點則是離學最校又比較自在的冥漾房間。

  「──數學……看得下去嗎?」冥漾小心翼翼的問。

  「沒辦法,我厭煩了。」千冬歲沉痛的說。讀太久書就會這樣。

  「千冬歲解決不了漾漾的問題,漾漾就不能解決喵喵的問題。我們三個都有問題,所以不要看書來休息好了~」喵喵倒過有貓咪圖案的手提袋,抖出整桌零食。「這是晚上在7-11買的,喜歡什麼隨便拿~」

  「也好,八點四十分了,是該休息了。」褚冥漾收鬆似的躺下去。自己可能一直在等人喊停。

  「你們聽說了嗎?體育老師安因最近有八卦。」吃著鱈魚香絲,千冬歲慢條斯理的說。

  「說來聽聽?」三角函數再見……褚冥漾撕開巧克力葡萄軟糖的包裝。

  「說是沒問題,話匣子一開停不了怎麼辦?晚上就全部浪費掉了……」和上星期三、五以及上上星期一的結局相同。都在動嘴巴。

  喵喵的話語打破猶豫:「千冬歲,你不認為學生理解老師的品格,是天經地義的嗎?」她勾起純真無邪的微笑。「教有和商業其實很像,都遵守使用者付費的原則。學費交了我就有權力知道教育我的人的全部所有。這很合理啊。」

  「……妳的說法,似乎也有道理……」雖然有點不太對。千冬歲被說服了,招手示意朋友坐近。「聽說安因老師有了交往對象。對方是我們學校音樂科的老師,賽塔……」

  「什麼?!」太勁爆了。

  眼鏡男孩敘述不為人知的消息。他的友人們聽得興致昂然,不時驚呼宣洩內心的意外。結果和預想的雷同,今天的讀書會又在動嘴巴中告終。



  「跟你說過幾百次了不準搔擾我。下次敢膽再打來,本大爺就去報警!」西瑞把手機摔到床上,用力嘶吼。

  他很生氣。他非常生氣。他超級生氣……同時也感到不被理解的哀傷和苦澀。雷多.葛蘭多,正是導致一切複雜情感的元兇!

  死命用枕頭壓住手機,西瑞想像那是雷多的臉,掄起拳頭狂槌它出氣。

   怎麼會有這麼說不聽的男人?明明在設計展就拒絕他了,就是不死心,利用不知哪來的關係查到他的手機號碼,照三餐打來遊說他答應。就說搞雕刻的和平面設計不會有前途嘛!何況自己壓根沒打算靠關係謀求什麼。更誇張的是,周遭竟沒有半個人支持他!每次提及雷多有多煩,同學家人就用一種你不識相的鄙視眼神看他, 還二話不說站在雷多那邊。是怎樣?

  西瑞手打痠了,乾脆用腳踩。踩了五分鐘,感覺疲累,便抱起枕頭坐在床上繼續氣悶的想。

  跟他說了,長得帥氣好看的人世上多得是,對方死活不肯聽。想到那個妖精守護者雕得挺美,問他為啥不去找之前合作的模特兒,想不到人居然哭了!哽咽的說什麼和芙蕾諾雅分手了不會再去找她……之類的蠢話。當他是吐苦水的垃圾桶喔?

  自己為什麼會被煩人精纏上?有夠悶的。怎樣才能擺脫糾纏呢~

  換手機號碼或許是個好主意。不過,對方也能查到新的,沒有意義……──且慢!

  既然查得到手機,想知道他的其餘資料也不成問題吧?!雷多.葛蘭多,掌握了多少他的事?

  這可不妙。只有自己的話無妨,家庭的秘密不能曝光。西瑞咬著指甲。老頭應該盡可能封鎖資訊了,但有道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抓來手機,他按下回撥鍵。

  「喂,是我。我答應當你的模特兒了。現在是十點二十七分,半小時後我們在港口的五號碼頭見面談細節吧。……對,我想早點把事情解決,你也能安心吧。說定了,待會見。」

  外頭的雲層厚而綿密,月光星光被遮蔽了,可見度低,適合鏟奸除惡。

  「先從控制行動開始吧……」

  冷靜設想接下來的程序,西瑞說著拉開衣櫃底層,把一綑又新又粗的麻繩放進拉鏈包包。



  黑暗無聲的室內,阿利安睜開眼睛。

  他悄悄掀開被子,移動雙足,試著下床而不干擾睡在外側的男人好眠。

  「……阿利,去哪裡?」休狄的聲音不很清醒。他隱約看見阿斯利安披著外套,不像只去廁所。

  「噓──小聲點。肚子餓了,我想煮宵夜。」阿斯利安穿上拖鞋,手撐著床角壓出凹痕,就在休狄的腳邊。

  「我也要。」沒想太久,他報名。

  「這麼晚不睡,早上有精神上班嗎?睡過頭遲到不好喔,董事長大人。」阿斯利安調侃。

  「我就是公司的規定。既使上班時間調成晚上九點到凌晨五點,也沒人會有意見。」休狄噴氣。小看他啊?

  是沒人有意見啦……不過絕對會上新聞,還是頭條。這樣霸道卻沒神經的回答有時蠻可愛的……阿斯利安想著,笑了。

  「我去廚房,你再躺個十分鐘吧。」

  「好。」

  休狄乖乖窩在床上。阿斯利安沒關好門,微光照亮門口一帶的地毯和壁紙紋路。遠處拉條落地鐘響了兩下,聲音低沉好聽。

  等到差不多了,休狄鎖門,走出臥房。

  奇歐居過去晚上會點夜燈,走廊整晚明亮如晝。後來節能的槪念流行起來,他把夜燈全換成有人接近才會亮的自動感應燈。巡邏的保全看到他沒意外,剛剛遇見阿斯利安了吧。休狄想。向那人說聲辛苦了,順著引路的光源前往目的地。

  長形流理台部分清空擺了兩人份的碗筷,加香油、醋、切碎大蒜、醬油的碟子放在正中央。瓦斯爐上的鍋子冒出蒸氣和香味,快煮好了。

  「你來啦?坐吧。」阿斯利安招呼著,轉頭拿大湯匙撈起鍋中物。

  「……這不是水餃嗎?」休狄挑眉。

  「對呀。豬肉高麗菜口味,一人十五個,夠吃吧?」阿斯利安端來水餃,夫妻就著頭頂的燈管面對面開動。

  廚房空蕩蕩的,相當安靜。

  「嗯──果然要加大蒜才夠味。」

  休狄若有所思地望著碗裡的餃子。阿斯利安吃得津津有味:「不吃嗎?我沒煮熟?」他吃到的都OK。

  「記得婚前我們的約會嗎?你常帶我逛夜市,就是吃這些。」平民食物。

  「我記得。三天二頭就是魚子醬、松露、鵝肝……我不喜歡,也覺得沒必要,浪費。」阿斯利安咬著餃子,說。

  「我一直想,你怎麼不懂享受,專吃一般人的食物。」

  「我也在想,你確實不會享受,專點昂貴料理。這個男人認同的價值和我相距懸殊,能在一起嗎?會不會有一天忍受不了導致分手?與其那樣,不如不要交往。我想要的關係是永遠的。」阿斯利安說著不禁出神。「……講太多了,一點以前的想法,聽聽就好──嗯?」

  「……你……說這番話,是想跟我離婚嗎?」握住阿斯利安持筷的右腕,休狄臉上寫著震驚和不信。

  「………………………就跟你說是以前的想法啊!不然我坐在這裡跟你吃東西做什麼。」阿斯利安快昏倒。這人把話聽到哪邊去啦?!

  表情剎那間平復,休狄鬆開手專心吃水餃。

  「那個……我想說……我愛你。」他很快抬頭,又低下去看碗,扭扭捏捏的。

  「知道了,我也是。」阿斯利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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