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到安定王府拜訪東平郡王。來人告辭後,東平郡王在用餐時和夫人談論某事。於是隔天早晨,郡王夫妻朝西山出發。
約莫一週,他們抵達目的地。當地的王府管事已做好接待的準備。經過徹底的休息,郡王夫妻接待了一位客人。
婢女們擺好茶點離去,客人向主人深深鞠躬致意。
「殿下、夫人,叨擾了。對於兩位特地前來,文昌伯府由衷表示感激。」
「方公子客氣了,請坐。」東平郡王擺手做請。
趣味昂然地看著雙方互相客套,謝柔嘉小口小口品嚐當地名茶,碧螺春。
「夫人好久不見,您依舊美麗。」方子元鼓起勇氣說出讚美詞。
「啊。」
簡單的回應似乎沒引起不悅,方子元下意識地鬆口氣。看著昔日跋扈的貴公子一臉忐忑憔悴,謝柔嘉頗意外。
她憶起出發前的晚上東平郡王告訴她的話。那時的驚訝,現在仍未淡忘。
「妳記得方家嗎?」他問。見她一臉困惑,他補充:「方子元公子的家。」
「是叫文昌伯府嗎?」
「沒錯。」東平郡王點頭。「稍早方世子來找我,提到他們遇上怪事。
「蘇南有一座島名為西山,風景優美,氣候和煦,京城許多人家在那裡置產。
「三個月前的深夜,方家在西山的宅邸被人衝進去打砸,造成屋舍毀損。一個月後,又有人趁他們舉辦宴會時闖入,不少客人受到驚嚇當場昏迷。犯人隨即逃跑,至今行蹤成謎。」
「誰那麼大膽敢去鬧?」她詫異的問,又說:「可是,這種事找你做什麼?」
「據說犯人相貌醜陋,身高五尺,力大無窮。」
「……聽起來,不像尋常人呢。」謝柔嘉愣怔的說,突然明白方家找上門的理由了。「他們想藉用巫的力量?」
「方家曾私下请道士協助。」東平郡王說。「道士佈下陣法,怎料犯人並未趨近,反倒隔著牆在戶外製造噪音,持續整晚,甚至跟道士打游擊仗,打完就跑。方家一籌莫展,想起我和父王長期和巫師打交道,因此請我介紹人選。
「我認得的巫之中就屬妳最厲害。怎樣,有興趣嗎?」
她聽完自然應聲點頭,所以就跟來了。
回憶結束,方子元正向東平郡王吐苦水。謝柔嘉傾聽片刻,得知這傢伙為了散心而來,不料卻碰上三次襲擊,實在倒霉。
溫和地安撫方子元,東平郡王提議到被攻擊的宅邸進行實際走訪。方子元大樂,連聲應是。謝柔嘉放下茶碗,提起精神面對挑戰。
方家的宅子位於西山最南端的石公山,這座山和安定王府的別院所處的縹緲峰高度差距懸殊,然而依山傍水、岩石奇秀,景觀毫不遜色。
「目前並未聽聞其餘人家發生類似消息,顯示犯人蓄意針對方家。我先和方公子一同調查伯府最近的行事。」東平郡王表示。
「我能與自然相通,也許能察覺先前忽略的跡象,我試著找找。」謝柔嘉應道。
「身為方家人,幫助殿下和夫人自是義不容辭。若有需要請說,本人定會配合。」方子元聲明。
至此,三人兵分二路行動。
東平郡王隨方子元走進書房,彼此相對而坐。郡王將手擺在書案上。
方子元深呼吸,鎮定心神。
彷彿看穿他的心情,東平郡王微微一笑。
「方公子,最重要的莫過於家族。你說得越詳細,找出緣由的機率越高,方家脫險的機率也越高。」
為了家族。思及此,方子元手握成拳,把他所知的近日以來家人做的事說給東平郡王聽。
謝柔嘉沒跑多遠便被一面石壁吸引注意。巨大的灰色岩石為綠蔭掩映,底層是漆黑的裂口。想到在郁山礦場的快樂心情,她腳步一轉,眼神亮亮的跑進去。
日影偏移之時,東平郡王放下手中的筆。
「辛苦了,這是剛出爐的莼菜銀魚羹,請用。」方子元機靈的端來小碗。
東平郡王沒立即接下,而是望著那疊他抄下來的筆記感嘆:「文昌伯府上做的事還真多呢。」
「這個,請您務必保密啊。」方子元尷尬的笑道。
興高采烈的在岩洞消磨好一會,謝柔嘉輕快地走出來,鑽進石壁附近的樹林準備做正事。
隨意尋了處茂密的草地趴下,謝柔嘉像與鄰居閒聊般親切地開始自我介紹。
夕陽西下,霞光漫天。同樣的書房內,方子元親自為東平郡王斟茶。
「能獲得殿下的認證實在太好了,原來方家是無辜的。」
「目前不能完全確定,但無論你告知我的哪件事,都缺乏犯人給人的神秘色彩。」東平郡王回答。「我們需要更多線索。」
他話一說完,腳步聲由遠而近,門嘩然拉開,出現的是謝柔嘉。
「居然不說話?」她皺著眉說。「奇怪,太奇怪了。」
東平郡王招手示意嘟嘟嚷嚷的人坐下。方子元索性命令管事上菜,反正差不多該用晚飯了。
「我問了小花小草小河小鳥,它們明明放下戒心卻不理我,好莫名其妙。」謝柔嘉抱怨,眉頭皺成川字型。
「這種情形以前遇過嗎?」東平郡王問。
謝柔嘉搖頭。
東平郡王支著下頷沉思。
剛說線索,線索就來了。方子元試探性的喚道:「殿下,可有新發現?」
「是有個推測。」東平郡王道。「只是,需要驗證。」
飯後,東平郡王和謝柔嘉謝絕留宿的邀請,搭車回自家的別院。之後輪到方子元陷入忙碌,郡王夫妻則四處遊玩,享受西山的美景和溫泉。
將近第三日的正午時分,方子元再度來訪。
「殿下,您要我調查的事做完了。」方子元停頓一拍,表情僵硬。「確實有符合您猜測的描述……還是我的吩咐。」
「那好。我們走吧。」東平郡王起身。「方公子,麻煩你帶路。」
搭載三人的馬車向北走了很久,最終停在一片古老的森林前。
高大的柏樹、香樟,每一棵都有千年的歷史,唯有一棵被攔腰截斷。
「接下來拜託妳了。」東平郡王說。
謝柔嘉朝他眨眨眼,走向樹身最粗壯的柏樹,敞開手抱住。她慢慢說起話,聲音很低,時而停頓,就好像在跟人交流。
半晌,她轉向方子元:
「木靈承認襲擊你家。那株羅漢松已有八百年的壽命,即將化形成功,卻因為你想刻雕像送人而被砍掉,讓它們十分憤怒。」
方子元傻愣住。東平郡王輕咳一聲,他連忙下跪認錯。
見狀,謝柔嘉和柏樹嘀嘀咕咕。
「木靈願意寬恕你,不過你要把松樹種回來,並且承諾永不破壞山林。做得到嗎?」
方子元對著天地鄭重發誓。語畢,他又詢問木靈要種什麼樹。謝柔嘉一一為他們溝通,忙了快一時辰,終於塵埃落定。
和感激得痛哭流涕的方子元道別,郡王夫妻坐上馬車回自宅。
「哎,這是怎麼回事啊?」謝柔嘉直接問道。
看著那等待解惑的急切表情,東平郡王笑了。
「目擊者說犯人的身高力量異於常人,暗示他不是人,然而當時昏暗混亂,判斷可能有誤。分析了第三次襲擊的過程,我偏向認同前者,直到妳說花草們不理會妳,才完全肯定這個假定。如此一來,真相呼之欲出——那些生靈認識犯人,但基於保護同類的意識對妳沉默。因此,方家遭殃應與破壞自然有關。我讓方子元往這方面去查,果真查明原因。」
「還是你厲害,一下就釐清始末。」謝柔嘉恍然。
「沒有妳,我也無法察覺問題。」東平郡王說。「真正厲害的人是妳。」
「是啊。」
被吹捧得很開心,謝柔嘉揚起下巴得意的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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