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平凡的午後,你在書房處理皇帝派給你的差事。各方彙集而來的消息凌亂的放置四周,你面上不顯,內心卻因事情的複雜而煩亂不已,如同戶外的天氣那般躁熱浮動。
忽然傳來敲門聲。來人不等你應允逕自步入室內。是她,在世界上除了父母之外最重要的人,你唯一可以對等相待的對象。察覺你的注視,她回以一個可愛的微笑,抱著被子走到對面的羅漢床。
她沒來找你,你也不叫她,就坐在幾案後方好奇的看著。她把小被子放到床上,搬開分隔出座位的茶幾,床墊中央被茶幾的四個腳壓得凹下去,她用手拍了拍,再把右側擺設的迎枕抱枕全堆到另一側。
一系列的勞動完成,她滿意的審視自己的忙碌成果,點點頭,走向高大的書架。
足音在書架間的通道內輕輕徘徊,隱約傳來翻動紙頁的窸窣聲。半晌,她抱著挑好的書出來。意識到你還盯著她,她用口型說我來陪你,接著爬上床,靠著枕頭山,蓋好被子,在窗戶照進來的陽光底下開始看書。
明瞭她的意思,你不禁失笑。
她總能透過許多有趣的方式傳達自己的意圖。你為了差事忙了幾天,她什麼都沒說,卻將你的辛勞看在眼裡,並且在一旁支持你。
你揚起嘴角,感覺心情沉靜多了,更能提起勁面對麻煩的事務。
半個時辰安然地流逝,你往床那邊瞄了眼。她維持先前的姿勢不變,眼睛卻瞇成線,似乎在思考,或是讓文字催眠了。
你猜測片刻,收斂視線埋頭工作。
待今日的進度完成,你放下筆,揉揉僵硬的肩,自然的望向對面。
床上的景象發生大幅改變。枕頭山塌了,散落的枕頭將睡著的女孩子埋住,她睡成大字狀,似乎不受干擾,被子踢到腳邊,書則消失其中,無影無蹤。
你忍不住噗嗤一笑。這種不羈的睡姿很有她的風格。每晚同睡的時候由於顧慮你,她會下意識提醒自己注意,一旦獨享整張床,她便不再自我限制。
不過踢被子不是好習慣,雖然有陽光照,說不定不小心就著涼。你繞過幾案走過去,悄悄移開四散的枕頭,找到書閤起收好,抖開被子再蓋回她身上。
弄完這些事,你坐到床邊俯視她的睡臉。
可能是陽光太熱了,她皺了皺眉,側過身,正好對著你這邊。你撫上她的面頰,觸感滑軟溫熱,宛如磁石吸附住手指。
「……工作結束了?」
過了好一會,你看見她睜開眼睛。
「嗯,剩餘的明天再弄就好。」你笑道,詢問:「怎麼會睡著,書太無聊?」
「我沒睡,只是眼睛有點痠,閉著休息一下。」她辯解。
你依舊笑著,不再發問,手順勢移到她的鬢角。烏黑的秀髮被晒得微溫,頭油的味道淺淺淡淡的,是桂花的芳香。
她瞇眼享受你的觸撫,勾起的嘴角顯示她心情好。摸著摸著,你心生一念:
「我可以躺妳旁邊嗎?」
「好啊,快來。」
她大方地往內側挪。你脫下鞋子,躺在她旁邊。羅漢床並不寬敞,你們擠在一起,手臂挨著手臂,腿碰腿。
「陶生?」她笑嘻嘻地喚道。
「嗯。」你應道。
「陶陶,周陶陶~」
她再喚道,抿嘴一笑,眼波流轉。
說不上為什麼,你忽然感覺身上興起一股有別於工作或溫度引發的躁熱。
那邊的她正自得其樂,把你的小名哼成古怪的調子。你想起認親那天,聽見你真正的小名之後,她同樣故意抓住這點打趣你。
然後呢?你思忖,憶及自己打著更衣的藉口鬧回去,羞得她立刻轉身抗議。那是幾年前的事了,至於現在,能做的已不僅是露露胸肩。
「柔嘉。」
你換上正經的面孔。察覺你的異樣,她停止哼唱。
「怎麼了?」
詢問的結尾斷得俐落——你湊上前吻住她的嘴。嬌嫩的唇瓣和你的緊緊貼合,剎那間,世界陷入空白。你大膽的在她的唇上輾轉吸吮,最後用力啃了一下才放開她,笑看那雙唇在你的努力下變得豐潤紅腫。
「天哪,我的嘴!」她震驚不已的抱住頭。就算沒照鏡子,她也知道雙唇變成什麼樣。「周衍,你不僅騙我還欺負我,你怎麼捨得!」
「丫環僕婦叫她們退下就好了,不會被看見的。」你安慰著說。
「問題不在這裡。今天你沒問過一聲就輕薄我,改天把我賣了怎麼辦?」
她不滿的瞪你一眼,跑到角落對著牆生悶氣。
「我實在太慘了,爹不疼娘不愛姊姊恨,為了跟著你離開故鄉來到萬里遠的京城,被欺負還找不到人訴苦,好難過啊。」
孩子氣的口吻說著可憐兮兮的話語,令聽者為之糾結。
是呢,她向來獨立自主,到哪都能好好生活,多虧自己堅持不懈,終於打動她的心。這樣的她,看中的不就是自己的溫柔體貼?不然她大可選擇一個人過,何必留在自己身邊。
——真是太冒失了,以為互相傾心就能對她肆意妄為,確實是他不夠穩重。
你的良心沉痛的自我譴責。她生性寬厚,如今居然連那些傷她甚深卻從未主動提及的親人都拿出來講,想必很生氣吧。
「抱歉,是我不好。」
你端正神情,擺出跽坐的姿勢進行陪罪。想不到她驀地回頭,亮亮的大眼眨一眨,旋身躍起,直撲而來,像發現老鼠的貓那樣將你整個推倒。
你感到天旋地轉,兩眼昏花。她不客氣的跨坐到你身上,用被子飛快綁住你的手。這般逆襲的姿態和剛才的小可憐樣落差太大,你一時竟啞口無言,只能愣怔地看著她居高臨下俯視你。
「這是?!!」
「周衍,那麼聰明的你,原來也有栽到我手上的一天!」她得意的叉腰自誇。
「妳想做什麼?」你連忙追問。
「教訓你啊!要讓你充份領悟到自己錯了,以後才不會隨便欺負我。」她以不容質疑的態度說著,手一揮,你的上衣被野蠻的拉開,胸腹肌膚乍然暴露。「看我的,」她不懷好意的傾下身。「搔——」
「碰!」
在她即將展開攻勢之際無端發出一聲響。你們渾身一滯,一同望去,赫然發現白文士站在門口,瞠目結舌地看著面前流氓調戲良家婦女的場面。他手裡的冊子因為太震驚了掉到地上,造成你們聽到的聲音。
視線相對數秒,文士率先回神。
「呃,我想來還書,外頭沒人,我不知道您倆在忙。」蹲下來撿書,文士的言語有禮,神情卻掩不住尷尬。「小的立刻就走,請別介意,繼續繼續。」
不等主子回答,文士迅速迴身,挺直的背影散發著極欲離去的堅決。
他站在門口三秒,放在半開門上的手又收回來。
「那個,夫人啊,殿下身子不好,請別……太激動了,會讓他累到。」
委婉的勸戒完,文士拉門邁步果斷告辭。再傻的人也聽得出他所指為何。
「哎,我是要搔他癢,沒有別的意思!」她跳下床,徒勞的對著無人的門口解釋。你會意過來,不客氣的爆笑出聲。
「周衍,你笑什麼?」
她惱怒了,伸手去捂你的嘴。你掙開被子的束縛,抱著肚子持續大笑,彷彿要把一輩子的份笑完。
「周衍,你再笑我要生氣了!周衍……」
事後,她整整一天不正眼看你。你哄了許久她好不容易願意原諒你。
但後來偶爾想到這件事,你還是覺得很好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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