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早晨八點鐘,伊德準備出門上班。他不像往常一樣到公車站等車,而是順著樓梯下來,輕按下面房間的門鈴。前來應門的是一位黑髮男子,穿著船塢藍的休閒上衣加白長褲,一手端著咖啡,渾身散發著時尚感,正是戰神狄希斯.伊羅卡。

  「早安,葛霖快好了,麻煩你等一下。」

  「沒什麼,不急的,離發車還有時間。」伊德笑瞇瞇回答。

  從西萊大陸回來以後,政府部門為伊德和葛霖在博物館安排了職位。伊德擔任保全,報到當天便開始工作,葛霖則花了三個禮拜準備導覽員的證照考試,今天要去進行職前訓練。由於工作地點相同,兩人約好一起同行。

  彷彿驗證狄希斯那句話似的,葛霖揹著包包走過來,身後還跟著嘉弗艾。

  狄希斯退開一步,方便葛霖到玄關入口穿鞋。

  「我出門囉,晚上見。」

  「路上小心。」

  臨走前葛霖向情人和寵物道別,狄希斯在他頰邊輕輕吻了一下,和搖了搖尾巴的貓目送他們離開。

  伊德沒有轉移視線,甚至眉毛連動都不動——類似的親密畫面他看過不知多少次,早就習慣了。

  搭車前往博物館的途中,伊德本來想揶揄一下朋友的感情美滿家庭和樂,又覺得說了反倒突顯單身漢的孤苦伶仃,想想還是聊些別的。他用手肘頂了頂葛霖:

  「你家那兩個在這裡適應得如何?」

  「適應?」葛霖有些驚訝,隨即笑著接下話題:「不用擔心,狄希斯沒有這方面的問題,至少目前我還沒發現。倒是我,有時挺煩惱的。」

  「你有什麼好煩惱的?」公車坐滿通勤的學生和上班族,伊德繼續壓低聲音詢問。

  葛霖湊近伊德,語氣帶上一些不自在。「狄希斯對電腦很感趣,用它來學習地球的常識。可是,你也知道,網路上什麼亂七八糟的資訊都有,我怕他看到超乎他想像的東西。」好比巴雷的夢想什麼的,未來被問到要解釋就尷尬了。

  伊德望著葛霖,忽然有種在看擔心孩子誤入歧途的家長的感覺。

  「或者你把不想讓他看的網站鎖起來?但這也不太好,他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我也不想管東管西的,順其自然吧。」葛霖嘆氣,乾脆換個話題。「其實,嘉弗艾在這裡生活,的確有一些困擾。」

  「嘉弗艾怎麼了?」伊德連忙追問。對抗海蜥四年的經歷,導致他對戰神的貓比對戰神關心。

  「政府那邊希望嘉弗艾定居下來之前能做一次全身健檢。狄希斯答應了,但檢查要驗血驗尿,必須剃毛,還要打針。嘉弗艾非常生氣,我們哄了好久,最後答應連續一週給它吃罐頭,它才勉強同意。」

  伊德五官皺成一團,同情寫在臉上。

  「還有,由於大眾運輸法規定,寵物搭公車或捷運都得裝在提籠裡。嘉弗艾很不喜歡,說它被拘束了。」

  「唉,真可憐!」這次輪到伊德嘆氣。異世界唯一的神級魔獸,到了地球,也不能隨心所欲啊!!

  談及寵物總能打開話匣子。在葛霖淘淘不絕的說話聲中,在清朗的陽光照耀下,公車穩健地越過一棵棵枝葉濃密的行道樹,駛向目的地。

    葛霖在西萊大陸待了九個月,之前又跟著父親三個月,加上準備考試,今天是他暌違一年多,再次重返職場的日子。幸運的是,如同事先預測的,沒有人認出他是那位被大貓綁架失蹤的富二代。另外和葛霖同樣取得證照來受訓的人還有幾個,大家禮貌的互相認識,由資深前輩帶領著認識博物館,學習控場和安排路線等事宜,一天忙碌而飛快的結束了。

  回家前葛霖想買些好吃的來慶祝。他先連絡狄希斯確定晚餐的菜色內容,再和基本上靠外食過活的伊德繞到附近最知名的夜市。

  華燈初上,人潮有慢慢增加的趨勢,惦記家裡的情人和貓,葛霖選擇外帶。和伊德道別,他加緊腳步趕路,正好在適合用餐的時間過去之前進門。

  嘉弗艾窩在飯廳的專屬座位,看見他,喵了一聲充作招呼。狄希斯握著鍋鏟低頭注視瓦斯爐上的炒鍋,裡面的菜一片焦黑,沒有食用的可能。戰神果斷的拿來塑膠袋,將它們全丟進去打包。

  「……辛苦你了。」

  這個動作沒瞞過葛霖,努力切菜洗菜結果失敗是很鬱悶的。他拍拍情人的肩,把買回來的炸黑輪魷魚倒入盤中,啤酒放進冰箱冷藏。

  「也還好。」狄希斯坦然接受自己身為廚房殺手的身分。「就是可惜這些菜。」

  「沒關係,不是還有電鍋和微波爐嗎。」葛霖靠著狄希斯的手臂安慰 道:「你煮什麼我就吃什麼。」

  戰神和葛霖互相依偎片刻,一人繼續收拾廚房,一個去洗臉,準備待會吃飯。

  葛霖家居住的公寓格局非常基本:三房二廳一衛浴,客廳開了扇落地玻璃門,推開是陽台。採光最好的房間作為臥室,收拾得乾淨整潔,其餘兩間分別是用來看書或上網的書房,以及堆放各類物品的儲藏室。包包放到書房桌上時,葛霖意外發現旁邊多了幾本書。

  ——給小朋友看的繪本,外觀略顯陳舊,不是買來剛拆封的新書。葛霖拿起一本翻到背面,左上角貼著圖書館的條碼貼紙,到期單蓋的日期印章訴說它曾被借閱的歷史。

  他很確定昨晚房間裡並沒有這些書,今天他去上班,它們只可能是狄希斯帶回來的。

  葛霖興致昂然的微笑,腦中浮現幾幕場景:狄希斯依據手機地圖的指示選擇交通工具和找路、悠閒地漫步在不同樓層、盤腿坐在書架間狹窄的走道裡,瀏覽有興趣的書、以及到櫃台認真填寫借書證申請表的模樣……

  葛霖不清楚自己是否無意間提過,或許狄希斯自行發現有這樣專門存放書籍的地方,但他應該會喜歡那裡安靜的氣氛,以及人類智慧悠久積澱的體現。

  突然意識到再想下去要耽誤,葛霖連忙進浴室洗臉,擦乾手,與情人用食物塞滿胃。

  葛霖的想法沒錯,僅管造訪的時間間隔不一,家裡卻常能見到書的蹤影。狄希斯閱讀的題材很廣,藝術到科學,各領域的著作都有。葛霖晚上沒事時會借他的書來看,放假也會跟著去趟圖書館,緬懷學生時代的歲月。

  接下來的日子,狄希斯的興趣擴展到實作。足夠兩人一貓並肩站著的陽台被挪走近一半的空間,放置種香草蔬菜的栽培盆,省下一些買菜錢。貓的餐點外觀突然變得精緻可愛,據說是跟著專門教鮮食料理的影片所做的。書桌上擺著一幅數字油畫,狄希斯畫得太久,嘉弗艾會跳上來撥開顏料罐,要主人起來動一動。

  對於狄希斯全心投入地研究地球人的生活,葛霖感到高興。看著喜歡的人自由自在的做想做的事,更使他心情愉快。同時他也十分欣慰,因為自己有能力支持情人這麼做。他們的生活平淡卻不乏味,溫馨的叫人想長長久久。

  然而,有時還是會發生意料外的事。

  週一博物館休館,葛霖拿著小瓶子給陽台的盆栽澆水。檸檬香蜂草長得極茂盛,綠油油的一盆,他順手剪了好幾片葉子,預備待會加蜂蜜來泡茶。

  電熱水壺煮開水,從冰箱翻出檸檬,葛霖擰開水籠頭沖洗葉片,一雙手伸過來摟住腰。耳邊一陣溫熱的氣息,有些曖昧的暗示,打斷了對於香草茶做法的回憶。

  「嘉弗艾呢?」葛霖左右張望。狄希斯示意他往客廳看。黑貓仰躺在落地門灑進來的陽光裡,四肢放鬆,睡得正香。

  葛霖放心了,和狄希斯牽手走進臥室。

  之前在西萊大陸忙著冒險,伙伴又多,不太有機會做親密一點的事。現在在地球過著同居生活,自然可以隨性來。

  狄希斯關上門,依序解開紐扣,薄薄的襯衫半遮著胸腹結實的肌理線條,難以言喻的誘惑。

  葛霖揪住狄希斯的衣角,反覆輕吻他的唇,然後隨著本能從他身上拉下襯衫。狄希斯也不僅是被吻而已,一手反擁住葛霖,一手解開他的褲頭拉鏈。你一件,我一件,彼此緊貼著倒在床上,一絲不掛,呼吸急促。

  熱情的觸撫和唇舌點燃體內的情欲,葛霖喘著氣,渴望狄希斯給予深入的愉悅和滿足,卻發現他手上的不是常用的潤滑劑,變成一個小小的四方形塑膠包裝袋。

  「保險套?你什麼時候買的?不對,你怎麼知道這個東西?!」葛霖驀地撐起身,瞪圓眼。

  「那位血法師的禮物快用完了,我想地球應該也有類似的物品,就上網搜尋一下。」狄希斯說明,俐落地撕開包裝,將圓環套在某個部位前端,顯然研究過使用方式。

  葛霖微微蹙眉。說起來這是他們第一次用保險套,也許挺方便的,只是不知道會有什麼感受——

  慢著!明明在探索地球文化的是狄希斯,為什麼他也產生一種新世界的大門被打開的感覺?

  這種感覺似乎蘊釀一段時間了,只是到今天才浮上意識的水面,葛霖想。

  從他主動跟著狄希斯去做過去自己一個人時沒想過,或不會去做的事情開始。

  床上的情人正嚴肅的思考,狄希斯有些無奈,又有點想笑。早在相識不久,他就發現葛霖有個奇特的習慣:會在該專心的時候出神,陷入自己的思維世界。無論是訓練武技、表白,甚至是要親熱的時刻。每次狄希斯在旁邊,總有股淡淡的、被忽略的鬱悶。

  不過,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對方注意力不在,自己努力把它拉回來就好。

  「——你又不專心了。」

  狄希斯環住葛霖的脖頸,身子一傾,倆人再次陷進床中央。

  「嗯……抱歉。」葛霖認真的道歉,拉起被子蓋住自己與情人,努力用行動來表示歉意。

  一場不同以往的床上運動,就這樣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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