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柔嘉抱著畫板漫步花園間,偶然撞見一叢月季,美得驚人。她席地而坐,選好角度,將花朵逐一繪於紙上。

  好半晌,粉嫩的月季佈滿畫面,僅留下些許空白,謝柔嘉舒口氣,放下筆,往後仰躺在草地。

  風聲挾著鳥鳴竄過耳際,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自從再次返回王府,生活始終悠閒。因為空閒的時間多,自然像之前跟小玲學玩牌一樣試著探索往昔不曾或無暇接觸的事,先是烹飪,接著是繪畫。

  以前認真練過,畫技不錯,但數年未曾動筆,技術生疏了。所幸現在沒有必須拚命去做的事,便隨著意願再次作畫,享受留下美麗的感動。

  月季畫完了,謝柔嘉鋪上新的紙,嘗試重現記憶中那兩年到處遊歷所見的景致。

  東平郡王走進院子卻不見那人的蹤影。詢問丫鬟,得知她去花園,估計晚點會回來。他點點頭,步入淨房梳洗。

  換上居家的袍服繞出屏風,東平郡王發現謝柔嘉趴在羅漢床上。

  「我回來了。」她對他打招呼。

  「嗯。」東平郡王走過去坐下。「今天去逛花園了?」

  「我去畫畫,不知不覺天色就暗了。」謝柔嘉說道,把畫板連畫一起遞給他。畫作主題不一,前面三張畫的是王府花園,其他描繪了自然風景,有山川、原野和夕陽,用色柔和,畫風清新。

  東平郡王專心地瀏覽,指著其中一幅開口:

  「我喜歡這張,能借我掛書房嗎?」

  「可以可以,」謝柔嘉表情欣喜。「儘管拿沒關係。」

  日子一久,掛在東平郡王書房的作品斷斷續續換了幾輪。謝柔嘉畫得更投入,隨著繪畫量增加,她的題材和風格產生變化,具備明確的個人特色。

  

  「上次掛的畫換了嗎?」前來商量事務的白文士一進門,本能的先探頭望向牆壁,隨即像被吸引般走近,連連驚嘆:「天哪,這雙眼睛,這個笑容,怎麼這麼可愛!」

  東平郡王注視那張小鹿窩在木樁上休憩的圖,不禁莞爾。

  欣賞好一會,文士憶起有正事要辦,連忙就先前遭遇的問題向郡王進行請示。

  主僕倆忙得有點累,恰巧謝柔嘉端著托盤過來。

  「聽說白先生也在,我準備了兩份點心。」她把茶湯和紅豆糕放到桌上。「先來吃吧,有力氣才好動腦。」

  「夫人賢慧。」文士稱讚,謝柔嘉笑笑。

  東平郡王拿起糕點送到嘴邊,靜觀兩人互動。

  「夫人,小的有個主意想說。」

  文士忽然開口,話說得沒頭沒腦,謝柔嘉愣了。

  「什麼主意?」她反問。

  「您的畫非常有特色,掛在牆上欣賞實在可惜,那些圖樣不妨考慮做成物件使用,聽起來怎樣?」

  「……比如?」受到讚美和啟發,謝柔嘉眼睛一亮。

  「比如這頭小鹿,表情生動,绣在帕子上一定很討人喜歡。」文士舉例。

  「真的嗎?」

  文士給予一個肯定的微笑。

  「那我回去想想看。」謝柔嘉歡快地說,拉門跑出去。

  「你主意真多。」

  目送謝柔嘉離開,東平郡王瞥了文士一眼。從她進來到出去,注意力都放在這位部下身上,他們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

  「人生有期待才有意思嘛,殿下您說是吧。」

用了一口茶湯,文士假裝聽不懂主子的言外之意,笑著把事情一筆帶過。

 

  這些圖能用嗎?謝柔嘉凝視面前放滿地板的畫紙,滿腹懷疑。

   雖然得到白先生誇獎,然而冷靜下來思考,忽然懷疑那可能是客套。把之前的畫全攤開,在創作時固然感覺愉快,但它們適不適合做成物品又是另一個問題。畢竟自己不懂女紅。

  但無法否認,白先生提了個有趣的建議。能在生活中隨處見到親手畫的圖挺叫人心動的,即使成品古怪也無妨。

  下定決心,謝柔嘉把小玲叫進來,覆述白先生的話,再讓她衡量地上的畫。

  「其實不用他開口,我早就想建議夫人這麼做了。您畫的圖有種喜感,我看得都想要呢。」

  小玲捏著畫有垂耳朵的兔子歪坐在蘿蔔上的紙,笑得眼彎彎。

  「所以說,這些圖真的有用?」

  「不僅是帕子,要做成抱枕或布娃娃也行,一旦有圖,就能生出很多東西。」小玲停頓一拍,思忖。「這樣好了,夫人,我們請針線房的來商量如何?」語畢,她嫣然一笑。「奴婢斗膽請求夫人,讓小的跟著做個兔子荷包。」

  連謙稱也用上了,丫鬟的話聽得謝柔嘉哈哈大笑。

  「好啊,我們一塊動手吧。」

  針線房的人恭敬的站到面前,平日服侍的大小丫頭聽說有熱鬧也來湊一腳,一群人開開心心的選圖兼交流意見,轉眼消磨掉半天時間。

 

  接下來幾天東平郡王只見謝柔嘉在工作間裡忙,有時和人討論圖件,有時塗塗改改,有時抱頭思索,揉掉不要的紙溢出廢紙簍。出於好奇,他拿起一張想攤開來看。

  「慢著,放開你的手!」

  謝柔嘉搶下紙團,順勢把東平郡王往外推。

  「有那麼嚴重?」維持被推著走的姿勢,東平郡王側過頭問。

  發覺自己的表現稍嫌誇張,謝柔嘉清咳一聲,回答:

  「我在準備給你的東西,要是提前曝光,就沒有驚喜感了。」

  「我也有?」

  「有喔。」謝柔嘉把東平郡王推到門外,指著他正經的說。「我快忙完了,所以你要乖乖的,聽話,等我。」

  「嗯。」

  東平郡王溫聲應道,心裡那點被忽略的失落感瞬間平復。

  謝柔嘉關門轉身,坐回原位趕工。

 

  由於受到鄭重告誡,這一週以來東平郡王一直很安份,沒再踏進工作間。為了表揚他的聽話,針線房送來成品,謝柔嘉立刻將給他母親和他的那份挑出來,親自捧著送去。

  送給王妃娘娘的是一對小鳥形狀的抱枕。鳥身呈半圓形,尾羽微翹,一隻面向左,一隻面向右,背景分別為野花和細草,適合並排放著欣賞。

  安定王妃高興的把抱枕擺到床頭,謝柔嘉含笑走出她的住所。

  「殿下,你在嗎?」

  她輕敲他的書房門板,裡面傳來應答聲。

  東平郡王的視線移開書本,謝柔嘉坐到他面前,推來一個頗有份量的紙包。

  「這是?」

  「禮物!」謝柔嘉得意的揚起下巴,又補上一句:「我精心製作的,藝術品。」

  「喔?我來見識見識。」東平郡王笑道。

  紙包開口是用折的,不費力就能拆開。他手伸進去,拎出一整套褻衣,分明是穿慣的款式和材質,可是外觀截然不同。

  原本素白的布染成深藍色,留白的大塊紋路以手工畫上貓咪——花貓、橘貓、灰貓、褐貓、眨眼、瞇眼、閉眼、睜眼、翻肚子、伸懶腰、打瞌睡、叼魚吃;每隻皆臉圓體胖,福態十足。偏暗的底色發揮平衡作用,使整體散發樸素而非花俏感。 

  「聽說你養過貓,就畫來給你了。」謝柔嘉嘻嘻笑。

  「給我穿太可惜了吧。」東平郡王摸著貓的圖紋,語氣感佩。

  「可惜什麼,穿壞了再做就有。」謝柔嘉嗔道。「別收起來,還有東西。」

  東平郡王再伸手進去,拿出一隻布縫的小狗吊飾。

  的確是小狗——高度約莫一指,吐著長長的舌頭,模樣憨厚。

  「這不是我縫的。」謝柔嘉老實交代。「我只負責設計而已。」 

  「這樣就夠了。」東平郡王將衣服和吊飾摟緊一些。「妳做得真好,謝謝。」

  安靜的書房裡,兩人相視而笑。

 

  過幾天,有官員察覺東平郡王腰間懸帶的玉佩變成一隻布製小狗,紛紛以為自己眼花了。

  「很可愛吧?」

  面對來人的探詢,郡王殿下瀟灑的表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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