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五、六月,古宅後方的小丘滿是綻放的百合花。花白葉綠,迎風舞動,芬芳四溢,清淡高雅。

  「看,漂亮吧?」

羽泰領著客人到自家後院,隨意指著繁花遍佈的景致,向來人露出一個得意又像獻寶的笑容。

「嗯。」子夜附和地點頭,定晴凝視花海。

時節由春入夏,天空由近乎淺淡的水藍轉為明朗的碧藍,配上翠綠山丘和如棉花般蓬鬆白淨的浮雲,顯得格外生機昂然。

「你先坐一下,我去端點吃的來。你喝茶嗎?吃不吃甜點?」羽泰兀自詢問,卻沒停下來聽對方回答。「算了,你就坐著等我招待吧,我端什麼來你就吃什麼,有沒有問題?」

「沒有。」子夜搖頭。

「那好,」羽泰滿意的一笑。「我離開一會,別亂跑喔。」

說完他隨即跑走了,留下子夜赤腳站在面向後院、寬敞開放的木製簷廊上。

輕柔的風由天的一邊奔向一邊,百合在風中搖擺,遠遠望去,有如一道頂端是白色碎浪的綠色浪牆,起伏著朝天邊席捲而去。

被吹開的花叢隱約現出部分泥土小徑。子夜未加思索便走過去。

泥土小徑窄而長,路面倒挺結實,似乎被人踏過無數次。小徑盡頭末入花海深處,令人無法得知其通向何方。

子夜嘗試將腳放上小路。地面被陽光曬得暖洋洋,泥土濕潤的氣息、花的清香和終點未知的神秘化為一隻手,領著他繼續走。

時而站定思忖、時而回頭注視古宅、時而大步前行,不知不覺間,子夜越走越遠,融入百合花平鋪匯成的海洋,不見來時路。

羽泰會不會以為他消失了?子夜想。

應該沒關係。他只是走開一下,一下下。

那個嗓門特大的傢伙,一定能找到他。

羽泰。玄鳥一族的驕傲,對他而言是個不輕不重的存在。每次新年宴上見面總對他指指點點,久了他只記得他有張惡毒的嘴和大嗓門。

可是自從學園祭福星帶著他去找羽泰,雙方談開,他才發現他單純是不會表達。那自己又何必排斥這份好意?所以,他趁著假期來拜訪他,促進情誼兼打發時間。

也許,未來的日子會比較有趣。

這麼想著,子夜微微勾起唇角。

——子夜真的來了。

熟練地沖水泡茶,羽泰感到心跳加快。

他沒跟別人說,他從第一次遇見子夜,就把他記在心裡。儘管當時他們還年幼。

他也沒說,他一直覺得那頭白髮很美,像雪的顏色,安靜的顏色,讓人想要觸碰。

兜兜轉轉十幾年,兩人總算有比同族更深的交集,不枉費他做了這麼多……努力。

思及此,他咧嘴,開心的笑了。

羽泰端著茶水點心回來時,木廊上並無子夜的蹤跡。

「人呢,去哪了?」他四下搜尋,最後乾脆把跟在後面端水果的傭人派去打聽消息。

傭人很快返回,帶來的消息是古宅內外沒人見過小主人的客人。

乍聽下子夜彷彿在宅內憑空消失了。羽泰跳下簷廊,逕自往唯一沒找過的地方,百合花小丘走去。

撥開不時冒出擋路的綠葉,羽泰把手圍在嘴邊,高聲呼喚:「子夜?子夜——!!」

沿途觀察,小徑外的花並沒遭踐踏的跡象,羽泰推測子夜還在小路上,走得夠遠,找的夠久,必能尋到他。

也許上帝垂聽他的禱告。就在彎過一個向下傾斜的轉角,他發現想找的人就在前方不遠處。

子夜站的位置地勢略低,大朵大朵的百合在他腰間簇擁、怒放。陽光斜斜地灑下,雪白長髮被風牽起,輕飄飄地向空中飛,飄逸而夢幻。

他的手平靜的置於身體兩側。可能是聽見人來的動靜,子夜驀然回首,眼睛與羽泰直接對上。那雙如紅寶石般流光溢彩的眸子吸引住羽泰。

平靜、深邃、玄奧,宛如一個誘人探索的世界。羽泰愣住了,忘記呼吸。

子夜毫不在意地打破這停滯的一刻。

「你怎麼了?」

淡然的語氣感覺出於無心。

意識到自己看對方看到失態了,羽泰拉開距離,深呼吸,找回正常的聲音。

「那是我該問的吧!要賞花也知會一聲嘛,害我把家裡都問遍了。」

「抱歉。」子夜道歉。

「看夠了嗎?」

「還沒。」

「我們先回去吃點心,待會我再陪你來。」羽泰雙手叉腰,態度強勢地道。

想著自己客人的身份和對方的性子,子夜也沒意見,乖乖跟羽泰往回走。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到了半途,不怎麼吭聲的子夜忽然開口。

「當然,你想知道什麼?」

羽泰停下腳步,凝視他。

「這些百合是特意栽種的吧。一般人會把小丘填平,改建園林。你家為什麼會種花?」

「那是因為……」子泰的聲音摻入一絲彆扭,不過很快就消失了。「有個小孩,希望實現一個願望。有一天,他湊巧聽說一種花能祝福人實現心願,因此在後院大量種植,向花祈求,完成他的心願。」

「喔。」子夜點頭。「那,小孩的願望成真了嗎?」

羽泰瞄了他一眼,子夜覺得他的眼神有點怪。

「托你的福,成真了。」

百合的花語:榮耀、神聖、高貴、純潔,以及,心想事成。

小小的羽泰在得知百合花有這層含義的那天,買了幾麻袋的種球回來,一邊辛苦的在後院挖洞,一邊心想。

如果以後,能和子夜成為朋友,就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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