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首領中心。







  Ⅰ

  他是彭哥列的創始人,初代首領,黑色世界的律理法則。萬物在他的注視下井然有序的遞嬗,看透一切的直覺是他驕傲的武器,他以此遊走亂世,建立事業,開創新格局。

  然而,作為生靈皆有消亡之時,人類亦是如此。人生不過光陰數十載,卻有更多會凌駕其上持續運轉。夏天熾熱的驕陽,環繞西西里的蔚藍海,或是親手建立的家族未來,他沒有機會看見。像遇到勢均力敵的對手而精彩的棋賽硬生被喊停,除了扼腕掃興以外只有不快。

   但他是Ⅰ,眾生中的佼佼者,上天的寵兒。在非凡意志面前,任何障礙都無法構成阻擋心願實現的理由。即使到了臨終的前一刻,他仍頑強抵抗,拒絕走向往天國 的通道。神付予他權利留守塵世靜觀歲月流轉,以成為異類非死非生的存在為代價。大空戒是彭哥列最具象徵性的代表物,他選擇在裡面看未來。出乎預料的凶險、 繼任首領應對進退、秉持信念渡過長夜或是單純迷惘跌倒。人類面對挑戰的奮勇之姿向來為他所樂見,看著這些讓他覺得有趣,亦不感乏味。

  就這樣,他待在戒指中,直到彭哥列灰飛湮滅。


  Ⅱ

  來到十年後得知戒指悉數摧毀的那刻,他打從心底微笑了。

  他本持的信念除了拚博還是拚博。生命是動態的,是不間斷的持續超越的歷程,要他坐著不動不如給他一刀乾脆。偏偏他被留下來,始作俑者還是輩份在自己之上的男人,抗爭辯解一槪無能。

  ……實在沒什麼好說的。

  由於無事可做,他也仿照前輩觀察活人世界的變遷。看戲有效的打發掉時間,之後加入的傢伙慢慢起了炒熱氣氛的作用,他也挨到了現在。

  情勢在十代到達未來時急轉直下。眾人憂心忡忡,一個兩個面色凝重聚在一起討論。他隻身站在遠處,慶幸戒指不存在。

  他承認自己傾向消亡,渴望永眠。明明有能力卻得袖手旁觀感覺好糟。與其如此不如趁現在徹底砸鍋讓大夥都能解脫。

  「十代真大膽……竟敢對彭哥列的傳家寶下手。」

  「這就叫大破大立啊。」

  「——你們都沒注意到嗎?」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沉重語氣讓所有視線直直往發話者投去,他沒有動作卻也豎起耳朵。

  「如果戒指沒了,那我們這些寄宿於此的人,究竟該何去何從?」

  於是,全場罕見的,同時陷入靜默。


  Ⅲ

  「二代看起來好嚴肅,心情不好?」

  「這個嘛,誰知道。」

  「我想他大槪很失望,期盼的結果八成不會發生。」

  「期盼什麼?」

  「結束——我們都知道。可惜戒指銷毀不等同家族毀滅,在那天來臨前我們都得待在這裡。」男子嚴肅的自躺椅上坐起身。「所以……」

  「所以?」

  「所以,來玩牌吧!好久沒切磋了。」自西裝口袋掏出撲克牌,男子哼著小調一面洗牌,動作比賭場最資深的發牌員還要老練。

  「這種情況嗎?不好吧。」有人蹙眉。

  「有什麼關係?又沒明文禁止。如果因為擔心外面而認為不該給自己找樂子,我勸你們大可省下這份心。」他溫和的補充:「世界安危是很重要,但我們這些老古董的時代早就結束了,現在是年輕一輩在當家,保持信心好好看著吧。」

  「用講的很容易,可您想過嗎,一旦彭哥列毀了,我們也不存在啦。」

  「……這種事之於我,不是很有意義。在這裡渡過了充裕的時間,就算下一秒就要分別,也沒有遺憾喔。」停止洗牌的動作,男子勾起唇角。「欸,嚴肅話題打住。要發牌囉,想玩的舉手。」

  「算我一份。」

  「我也要!」

  幾個感興趣的人坐過來圍成圈。

  「前輩,看著吧,這次一定把你打敗!」

  「啊啊,請多指教。」

  男子豪爽的接受挑戰,一場心機對決上演了。


  Ⅳ

  他擔任首領一職長達十四年七個月又二天,期間他從沒想過毀滅家族,一次都沒有。因此當他們的大家長對十代正經表示「要讓它更加興盛還是滅亡都隨你高興!」,他彷彿目睹世界崩潰。

  怎麼、怎麼能講出這麼荒唐不負責的話!?他氣惱的想。

  當然這種想法不能像茶餘飯後的閒話那樣隨便說給什麼人聽。在這裡資格比他老的有三個。他只能找他們談。

  第一個也就是初代,和小孩亂講話所以不考慮。

  第二個呢,更不用說了,他和一心期望彭哥列結束的傢伙不對盤,也不想跟他談。

  最後一個,正巧是選他為四代的前輩。雖然對髮型有奇怪品味但善於侃侃而談,所以他決定和他談。他完整陳述了自己的震驚痛心,前輩聽完笑了。

  「有什麼好笑的嗎?」他問。

  「小四,你看我們,」前輩笑著拍他的肩。「不覺得有趣嗎?同為彭哥列的首領,彼此思想卻很懸殊。」

  「所以呢?」他說。「我悟性低,還請您說明。」

  「嗯,意思是只專注自己的想法很難產生新體悟,有時事情沒你想的糟糕。」前輩拍拍膝蓋,俐落的起身。「你可以多和人聊聊。我要去找小五,想不想一起來?」

  答非所問。他搖頭說不,前輩走了。留下他一人獨坐,絞盡腦汁思索為何有人想將彭哥列這歷史悠久威名遠播載滿光榮傳統的偉大帝國給瓦解。


  Ⅴ

  又是一次彭哥列試煉,這是你第四次作為考驗者參加。你生性淡漠,心想在暗著燈又遮住眼的情況為一句台詞及數格鏡頭和若干缺乏運動精力過盛的傢伙爭論乃非必要,於是隱身人群,隻字不語。

  哀號、求饒、槍響。血腥片段逐漸浮現又消失。虛實摻雜的黑暗包圍讓他面色鐵青,你覺得似乎看到結局。

  你反對這樣小的孩子接掌家族,無論理由。不過當家的不是你,意見再多也只能往肚裡吞。現在可好,他被自己人關在缺氧空間命在旦夕還得應付諸位前輩的精神攻擊,這怎麼得了?

  話說回來,他作為首領是鐵的事實。就算沒通過又怎樣?你不信那人會真的殺掉頭頭,頂多修行然後再來。

  只是,局勢往你沒料到的方向走。那句「我寧可將彭哥列整個毀掉!」發揮效用,十代榮獲戒靈加持。外面圍觀的開心,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裡面參與的高興,他的艱辛前程成為矚目焦點,大家都想知道最終如何,你意識到他是孩子的事實只有自己在意。

  剛升級完的手套不好使用,他面對未來的雲守顯得辣手。外面和裡面,所有眼睛都注視著,你背過眾人轉身離開。

  ——未來,那孩子總有來到這裡的一天,你想,到時一定要記得這麼做——

  摸摸他的頭說,辛苦了。


  Ⅵ

  按往例,他到書房寫作。

  他喜歡寫作,也享受這件事帶來的成就感,常埋首動筆,一寫數小時。檯燈是僅有的光源,周圍安寧。環境催生靈感,他加快下筆速度,打算結束段落到廚房沏茶。

  「這麼晚了,還不睡啊?」

  驀然竄出的聲音險些讓手打滑,幸虧及時控制。

  「……哎呀,您真是的。突然出聲不好喔,驚嚇對心臟有害。」

  「囉嗦,死了還在乎心臟幹嘛。」發話者走到檯燈旁邊,光源照亮他的臉,是個眉宇陰鬱的男人。

  「沒錯,前輩說的是。」他笑。

  「還在寫些有的沒的嗎?」看到桌面的稿紙和書寫用具,男人不屑的嗤哼。

  「是啊。」

  「真搞不懂你,黑手黨當什麼作家?說出去都沒人信。」

  「噢,我想這類人多少是有的,只是未公開而已。」

  「你寫的是什麼?自傳?懺悔錄?」

  「前輩猜得好準。有興趣當第一位讀者嗎?」他又笑,「嗯,應該稱為編輯比較妥當。凡是您認為想修改的,我必定從善如流。」取出抽屜一疊騰好的稿,遞過去。

  「不了,那種題材乏味得要命,我沒興趣。」男人擺手,直接離開。

  「——那,真是遺憾……」

  跫音遠去,他揚起唇角,笑得彷彿陰謀得逞。手指揭開覆稿白紙,露出以下字句:

  彭哥列傳奇:未記載的歷代首領軼事

  自己選擇不看,莫怪他爆料。

  他收好稿紙,繼續動筆。


  Ⅶ

  我和她,隔著桌子對視。

  「前輩,明日投票站在我這邊吧。」她說,直白簡潔。

  「既使多了我,你們依舊不會嬴。情勢已定,跑票危險,我不想改變立場。」我答,語氣堅定。

  「情勢變了,前輩。包含初代和我,二代與三代也決定支持綱吉君了。」

  「二代與三代?!」我挑眉。「如果是真的,那麼……」

  「——那麼澤田綱吉會壓倒性嬴過XANXUS。五代和四代沒有威脅性,藉機賣那位人情,未嘗不可?」

  她的話引我回溯最初。

  十代首領寶座的爭奪戰開打,我們,昔日的首領,因著擁護對象不同分裂。針對誰適任的日趨激烈的爭論衍生出一場遊戲。一人一票,投給理想的十代候選,看誰得票多。

  規則乍聽簡單,實則暗情洶湧。我們都自我,無法容忍看好的人輸,攏絡票源是必然的,秋後算帳也是。預料了這些,我選擇中立,不露口風,維持謹慎到最後一刻。

  看著她,我親選的後輩,彭哥列唯一的女性首領,深夜來訪的說客。

  她坦然微笑,應上我眼睛。

  她不再是記憶中的小女孩。我突然覺得懷念,又很有成就感。

  「知道了,Daniela,明天,我會站在妳那邊。」

  我伸手,試圖忘卻那矛盾的感覺。她,大方握住我的手。瞬間,思緒躍至我們還活著的那些年,一個微寒的春日,我把彭哥列交給她時,也是這樣手握手。


  Ⅷ

  她在加入這個團體的當天,分析歸類其成員,得到結論:帥哥比大叔少。

  她默默哀傷好久。曾為首領,她清楚彭哥列不靠臉蛋選人,而資格實力美貌兼具者難求。所以她祈禱——迫切的祈禱,下個報到的後輩,長得夠好看。日夜不停的祈願傳進戴大空戒的九代耳朵,他會意,找澤田綱吉擔任十代。

  起初,她給澤田綱吉評價低落,就廢一個字。之後,她才領悟這人的奧妙。他性格純良,打架也強,清澈的眸子呈現和他爺爺不同的美。她滿意無比,振作精神,愉快期待再見面。

   某天,她思考自介的稱謂該叫奶奶還是姊姊,前輩一聲不具彭哥列血統,為何就不能當首領?粉碎她跟澤田綱吉相處和樂的想像美景。血緣與實力之爭是彭哥列常 年的導火線,這次隨十代繼位戰浮上台面。其他人有感而發,分別表述,彼此辯論到最後,決定對兩位繼承人的素質舉行投票評比。

  評比結果無關現世,純粹鬧著好玩。但對她喜歡的人有意見,就是挑釁;面對挑釁,只有反擊。

  她以行動證明自己力挺澤田綱吉,挑撥遊說,拉攏結盟,將人順利拱上第一名。

  「八代,告訴我,妳堅持選那孩子的理由?」提出爭論的前輩困惑的問。她不語,低笑著兀自走開。

  欣賞可愛少年勝過大男人的事,是她的秘密。




  ~Extra Chapter~


  Ⅸ

  華麗的舞台中,他單膝下跪。想著新買的能眺望海景的房子,你把戒指交給他,褪去華服,在歡呼聲中離場。他看見你的背影,丟下賓客追來。

  「爺爺,再多待幾天,好嗎?」

  心意很真摰,可你沒打算接受。他只得放棄,為你接過行李。沿途沒人認出你和他,你們沉默著,走到門後的庭園。

  「孩子,家族交給你了,記得照顧同伴,他們的重要無可取代。」

  你摸摸他的頭,他用力抱住你。

  「自己走太沒意思了,我陪你一程。」

  除了他,你信賴的朋友,也來送行。

  「里包恩,你怎麼知道我們在哪?」

  「這不重要,快回去,別冷落客人。」

  「再見,加油喔。」繫好安全帶,你拉下車窗:「藏書室左邊第五個架子上方數來第三排的書很有趣,有空可以去看看──」

  他點頭,轎車駛出門口。

  「五號書架第三排的書,記載的是本部建立至今發生的靈異現象跟地點吧。有必要告訴他嗎?」

  「因為那已是他的家,人們理當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

  「做為過來人,我很好奇,你覺得本部最恐怖的是什麼?」

  「這個嘛,是這個。」你出示有戒痕的手指。「大空戒是我看過最有執念的東西。剛才,我看到前代首領們在他背後顯靈喔。」

  朋友一愣,罕見的忘了反應,你被他逗到,笑得更樂。司機放慢速度,車子鑽進隧道,不見蹤影。


  Ⅹ

  陽光穿透玻璃,小鳥降落杆欄,昂首啁啾。光所不及的房間角落,有人盤坐地板,背頂天花板高的書架。那人的褐色腦袋歪向右肩,雙眼迷濛。另一人接近,打破一室寧靜。

  「澤田大人,XANXUS先生來訪,說要找您。」秘書先生巴吉爾說。

  「你先帶他到辦公室,我待會過去。」綱吉撐開眼皮。

  「對了,澤田大人,您下午行程有更動,請容在下為您稟報。」

  綱吉點頭,巴吉爾翻開記事本:「臨時加開會議,探討商街保護費增減和周邊勢力分配。再來,和吉留涅羅首領共進午茶。七點半要聽取瓦利亞報告,交換本部彙集的情資。」

  「好。辛苦你了,去忙吧。」

  打發屬下,感覺未睡飽,綱吉挪往光照區,想再偷懶一陣。

  自從接管家族,生活操煩忙碌,辛苦是唯一感觸。他覺得好像工作了一百年,或者才過一天。

  冬後迎春,四季循環。悠久的時間中,誰都會麻木,平凡會被厭倦,激情會被懷念。他學習向心尋找動力,堅定自我,說能活能笑多麼值得感激。

  身體很溫暖。眼睛不想睜開,乾脆閉上。

  大空戒反射光線,熠熠生暉。

  「澤田大人,XANXUS先生失去耐性在破壞辦公室了,請快過去阻止!」

  意識停止的前一秒,巴吉爾跑來,倉促大喊。

  「什麼?我的文件啊!」綱吉一驚,起身跟巴吉爾飛奔而去。陽光留在原地,沉然的目送他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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